王举身形化作一缕似有似无的混沌气流,不再拘泥于山川地貌,悠然御空而起,离了那宗门山川,直往古莽岛南方而去。
他并未施展极速遁光,反而如闲庭信步,身形在云层与月华间时隐时现。脚下山河飞速后退,城池如棋盘,灯火似繁星。
夜风拂过其身,却如遇虚无,未能掀起半分衣袂。
其飞行之姿,不带烟火之气,更似神游太虚,暗合某种玄妙道韵。周身混沌之气自然流转,将自身气息、因果尽数敛藏,纵有高人从下方掠过,亦难察觉头顶虚空有此一人经过。
时而,他穿过厚重云海,四周白茫一片,时而,他飞临万丈高空,可见脚下云海如涛,头顶星汉灿烂,宇宙之浩渺,自身之微渺,皆入心间,却未能动摇其道心分毫。
前路或许是新的机缘,或许是更大的挑战,他无需尽知,只需前行。
混沌之道,本就是在未知中开拓,在迷雾中掌控。
王举正御空而行,心神沉静,体悟着混沌道途与天地交融的玄妙。
忽地,他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并非外力所阻,而是源自自身,那件一直披在身,几乎被他忽略的百衲衣,竟无风自动,微微震颤起来!
此衣非丝非麻,由一百零八张看似普通的布片缝补而成,色泽黯淡,灵气不显,如今品阶更是跌落至区区灵器水准。
然而此刻,它却散发出一种跨越岁月、沉重如山的因果道韵,如丝如缕,缠绕王举周身,更隐隐指向下方苍茫大地中的某处。
王举心中微动:
这件百衲衣曾亦是了不得的道器,因故受损退化,其核心并非材质灵机,而是内蕴的因果愿力。唯有了结那些沉寂已久的因果,方能洗尽铅华,重归道器之位,甚至更进一步。
“有意思。”
“既是因果牵引,便下去一观,看看是何等缘法,需我来了结。”
心念动处,他不再前行,身形如落叶般悠然飘转,循着那百衲衣感应的方向,朝着下方一片看似寻常的山峦林地,徐徐降下。
混沌之道,不避因果,反可纳之、用之、断之。
他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何等往事,能与这件伴随他许久的百衲衣,产生如此深重的牵连。
王举身形落地,无声无息,立于一片幽静的山谷之外。
谷中仅有几间简陋的茅舍,篱笆围成小院,院中有一口古井,几畦菜地。
百衲衣的震颤于此地最为明显,那沉重的因果线,便系于那主屋之内。
他隐匿身形气息,如一抹虚无,悄然靠近。
茅舍之内,油灯如豆,映出两个身影。
一位是眉清目秀、年约四十的中年僧人,另一位则是五六十岁面容枯槁的老僧。
两人对坐,气氛却无禅意静谧,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诡谲。
只见那年轻僧人正小心翼翼地为老僧擦拭着身体,动作轻柔,眼神中充满了超越寻常师徒的眷恋与疼惜。
而老僧虽闭目,干枯的手却紧紧握着中年僧人的手腕。
“师父,今日觉得身子可爽利些了?”
老僧缓缓睁眼,浑浊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与年龄、身份极不相符的依赖与情愫,沙哑道:“无妨.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好。”
中年僧人默默无言,与老僧紧紧相拥在一起。
此情此景,绝非寻常师徒!
王举冷眼旁观,混沌道心映照之下,破相离执,已窥见部分真相碎片。
这二人,确曾是师徒,却早已悖逆伦常,生了禁忌之情。为避世人所不容,他们叛出寺院,于此荒谷隐居,相依为命。
而那段引动百衲衣的因果,便在于此一这件百衲衣,曾是那老僧年轻时,其真正的、早已圆寂的授业恩师所传下的护身法衣!
恩师对其寄予厚望,望其恪守清规,光大佛门。然而,老僧却辜负师恩,与自己的弟子陷入不伦之恋,致使法衣蒙尘,灵性大失。
这百衲衣震颤,非是感念旧主,而是承载着其原主,也就是老僧的师父那份被辜负、被玷污的悲愿与嗔念!
它引王举前来,或是希望王举这“有缘人”,能断此孽缘,清理门户,以慰其师在天之灵?
王举眼中闪过一丝混沌莫测的幽光,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倒是….…一出好戏。”
他心中并无佛门的道德评判,只有对这段扭曲因果的兴趣。
“了结此事,方式倒有多种。”
“是顺势而为,替那圆寂老僧清理门户,斩灭这对违背清规的师徒,以此功德愿力洗练法衣?”
“亦或反其道而行,助这对苦命鸳鸯彻底斩断与佛门的最后牵连,以“成全”之道,了却这段悖伦之禁果?”
王举心念电转,混沌道心映照万法,无善无恶,唯循本心趣向。
那“清理门户”之途,不过顺应旧因果,落于下乘,倒不若……重定因果,再铸缘法!
他身形自虚无中显化,如镜花水月,骤然出现在茅舍之内,惊得那对师徒骤然分开,面露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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