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篝火烧得正旺,映照着战士们黝黑而兴奋的脸庞。
胜利的喜悦如同醇酒,让整个营地都沉浸在一种近乎沸腾的欢愉之中。
然而,这股暖流却在流经林锋心头时,被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冻结。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院子中央,那里,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根跳绳,一边跳,一边用清脆的童声唱着新编的童谣。
“腊八粥,喝三天,东门狗叫西门烟……”
歌声稚嫩,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入林锋的耳膜。
他身旁的警卫员小石头,那张总是挂着憨笑的脸,此刻已是一片煞白,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童谣,是昨夜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上,由林锋亲自敲定的紧急预案代号!
“腊八”代表行动日期,“三天”是潜伏时限,“东门狗叫”是佯攻信号,“西门烟”则是主攻方向。
整套方案,除了核心指挥层的几个人,绝不可能有第六个人知道,更遑论传达到民间!
林锋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脸上的笑意未减,甚至还冲着孩子们的方向赞许地点了点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朝不远处的韩婶递了个眼色,声音温和得听不出一丝异常:“韩婶,孩子们唱得真好,带他们去伙房领糖块吧,今天管够!”
韩婶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着应下,招呼着孩子们离去。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锋缓缓蹲下身,像是在整理自己的鞋带,耳朵却如雷达般张开,捕捉着那群孩子远去的余音。
他敏锐地发现,其中一个领头的男孩,每唱到“西门烟”的“烟”字时,尾音都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怪异的拖腔,不像是本地的口音,更像是在刻意模仿某种腔调。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简单的泄密,这是敌人的渗透,而且已经深入到了他们自以为最安全的腹地!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回指挥部。
那间简陋的土屋,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座布满蛛网的囚笼。
“调出近五日所有对外广播记录!所有民兵口令登记簿!一个字都不能漏!”林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石头立刻行动起来,一页页记录被摊开在桌上。
林锋鹰隼般的目光逐行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字眼。
“腊八”“东门”“西门”……这些关键词被保护得天衣无缝,从未在任何公开渠道出现过。
就在他快要推翻自己的判断时,一行不起眼的记录跳入眼帘:三天前,分区卫生队曾派人前往韩家村,为韩婶的孙子送去治疗风寒的药品。
随行记录上,一名医助与韩婶的交谈被简单记下:“婶子,天冷了,多给娃穿点,眼看就快到腊月了。”
腊月!
林锋的手指重重地敲在“腊月”两个字上。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敌人或许并不知道完整的暗语,但他们截获了“腊八”这个核心信息,并试图通过各种渠道,将这碎片化的情报传递出去!
“小石头!”他低吼道,“立刻去查!三天前去韩家村送药的卫生队,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给我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重点排查……会说日语的,或者在教会学校上过学的!”
夜色渐深,监听站里,小六子正戴着耳机,与寂静的电波作着无声的斗争。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的“滋滋”声让他浑身一震。
凌晨两点十五分,一个极短、极诡异的信号,从营地西侧的方向一闪而过。
“滴滴滴……嗒嗒……滴嗒滴滴……嗒嗒嗒……”
小六子立刻录下了这段信号,飞奔向指挥部。
秦怀山,根据地的“活电台”,反复回放着这段音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他猛地摘下耳机,脸色凝重,“这不是机器发的摩尔斯电码!这是……这是人用哨音模拟出来的!声音很轻,混在风声和虫鸣里,差点就漏过去了!”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仔细分辨那音频中微妙的音调差异,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惊骇:“这口音……是济南官话!但里面夹杂着一股北海道的腔调!我跟关东军的俘虏打过交道,错不了!”
他又将那段信号在脑中转换了一遍:“L8K3……L、Ba、K、San……腊八……三天!”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林锋一言不发,抓起桌上的手枪别在腰间,对小石头冷声道:“带上两个好手,跟我走!”
一行人如鬼魅般穿过沉睡的村庄,直扑西侧那座早已废弃的磨坊。
这里是营地的边缘,也是监控的死角。
借着清冷的月光,林锋在磨坊破败的窗台上,发现了一点微弱的反光。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捏起那东西——是半块已经被撕开的洋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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