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晨光带着一丝铁锈与焦骨混合的血腥气,透过残破的窗棂斜射而入,在布满裂痕的青石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道道凝固的伤疤。
光尘在空气中缓缓浮动,每一粒都仿佛承载着昨夜未散的痛楚。
破庙的木门在风中轻晃,晨雾游丝般渗入,拂过阿葵凝滞的金瞳、沈砚袖口干涸的药渍,还有白鸦断弦上未落的余音。
苏晚照低头,看见自己在雾中的倒影正微微颤动——右眼角落,那道新生的数据分叉悄然蔓延,如根茎刺入虚影的深处,一朵花苞在幽暗中缓缓吐蕊,艳丽而致命。
苏晚照依旧僵坐在原地,右眼视野中,“接受净化”那几个冰冷的光标虽在缓慢淡化,但其残留的幽蓝荧光仍如烙印般灼烧着她的视网膜,与窗外微曦的冷光交织成一片虚实难辨的幻影。
她眨了眨眼,可那光痕却像刻进了神经,久久不散。
指尖仍在无法抑制地轻颤,掌心深处,那片无垠冰原上彻骨的寒意似乎还未散尽,顺着经络缓慢地侵蚀着她的体温。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变得粘稠、迟滞,仿佛正被某种无形之物从内里抽走热量。
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被破庙阴湿的泥土气息吞没。
“姐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划破寂静,像一根细针刺入耳膜。
小满跌跌撞撞地扑进来,草鞋踩在碎瓦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她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苏晚照的腿,脸颊贴着粗麻布的裙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姐姐,你刚才……你刚才整个人都变成白色的了!像雪一样!连眼睛都……都透明了!”
苏晚照缓缓垂下眼帘,视线聚焦在自己散落于肩头的灰白发丝间。
一滴泪珠正静静地挂在那里,它没有像寻常泪水那样蒸发,也没有顺着发丝滑落,而是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种近乎实体化的、温润剔透的光泽,像一颗凝固的琥珀。
她猛地一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划过脑海。
系统,那个冰冷、精准、无所不包的监控者,从不记录纯粹的情绪波动。
喜悦、悲伤、愤怒……在它的数据库里,这些都只是可被量化的神经递质浓度变化。
可就在刚才,在她被那百人份的痛苦淹没,意识即将崩塌的瞬间,这滴滚烫的泪水滑落,整个后台数据流竟出现了长达零点三秒的严重紊乱。
那不是简单的峰值波动,而是一片空白,是系统无法理解、无法记录的绝对真空。
她伸出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触那滴泪。
温热的触感传来,真实不虚——皮肤与泪珠接触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顺着指尖窜上脊椎,仿佛生命本身在低语。
“痛会骗人……”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小满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一个全新的真理,“但热的,不会。”
痛觉可以被模拟,被放大,被扭曲,甚至可以被剥离。
但这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物理的、真实的温度,是系统无法伪造的铁证。
就在此时,破庙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一声细微的金属机括声,清脆如冰裂。
沈砚彻夜未眠,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那个刚刚成型的装置。
那东西约莫巴掌大小,主体由无数细碎的琉璃片拼接而成,每一片边缘都泛着冷冽的虹彩,内部缠绕着比发丝还纤细的银色蚕丝,结构精密得如同鬼斧神工。
这是他耗尽心力,用碎琉璃与天山冰蚕丝重铸的“痛觉缓冲器”。
他屏住呼吸,用镊子夹起一撮灰烬——那是他偷偷收集的,苏晚照先前咳出的静默香灰。
灰烬落在掌心时,带着一丝余温,还残留着药草焚烧后的苦涩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撮承载着她部分痛苦记忆的香灰,混入了装置最核心的能量晶体中,试图以此为诱饵,截留并过滤掉一部分即将到来的、更恐怖的痛感。
当他按下启动开关时,预想中的平稳运行并未出现。
空气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像是古琴弦在无人拨动时自颤。
紧接着,缓冲器上方的空间光线开始扭曲,竟浮现出一幕幕断续的残影。
画面中,苏晚照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无数道数据流如利刃般刺入她的身体,剥离着她的感知。
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她神经末梢炸开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骨髓中穿行。
那画面清晰得令人发指,连她睫毛颤抖的频率都被精准还原。
沈砚的呼吸骤然停止。
一直静立在角落的白鸦,指尖缠绕的红绳瞬间绷紧,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裂响。
他怀中那个无舌的傀儡,喉咙深处竟也随之发出一阵高频的嗡鸣,不再是之前那种无意义的杂音,而是一段扭曲却异常清晰的旋律——像是某种古老祷文的倒放。
墨槐一直靠在墙边,翻阅着一本破损的古籍,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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