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参谋部会议室的灯光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依然亮着,如同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高岩送走最后一位负责具体防务调整的将领,揉了揉因长时间审视地图和报告而干涩的双眼。窗外的青岛,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但这份寂静之下,是即将被战争脚步踏碎的平静。
“惊雷”已在天际酝酿,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雷暴降临前,将脚下的每一块“基石”夯实。
没有返回官邸休息,高岩直接吩咐备车,前往几个决定战争潜力的核心节点进行视察。马车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第一站,是位于总参谋部侧翼、代号“聆风”的联合通讯中心。这里原是威海卫一处富商的别院,环境清幽,利于保密。如今,庭院内新立起数根高耸的木杆,蛛网般的天线纵横交错,将无形的电波撒向四方。尚未进门,便能听到里面密集如雨点的“滴滴答答”电键声,仿佛这个新生政权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走进宽敞的大厅,数十名穿着崭新灰色制服的报务员端坐在成排的“蜂鸟”系列电台前,头戴耳机,神情专注地收发电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热敏纸的气息以及一种高度紧张的专注感。陈念恩眼中带着血丝,却精神亢奋,正站在一块巨大的战区态势图前,看着参谋人员根据最新接收的信号,调整着代表舰船和部队位置的标记。
“执政!”陈念恩见到高岩,立刻迎上前,语速飞快地汇报,“‘海听三号’机动电台已在砣矶岛建立前沿监听站,与我后方主台的联络稳定,预警范围向前延伸了七十里!目前渤海海峡方向的电磁信号活跃度有明显提升,但尚未捕捉到明确的日军主力舰队呼号。”
他引着高岩走到一台体积更小巧、结构更精密的电台前,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正在调试。“这是我们试制的‘蜂鸟丙型’,尝试采用新的滤波元件,目标是进一步提升抗干扰能力和接收灵敏度,预计下月可以小批量配发给前指和重要机动单位。”
高岩仔细审视着这些构成神经系统的关键设备,以及那些年轻而充满干劲的面孔。他们中的许多人,半年前可能还只是识字不多的学生或士兵,如今却已能驾驭这时代最前沿的通讯科技。“你们是全军的中枢神经,信息的每一秒延迟,都可能意味着前线成千上百的伤亡。”他声音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日军的无线电侦测与干扰能力必然也在加强,我们的密码升级周期要缩短,备用通讯方案必须切实可用。”
“是!我们已制定了三套应急通讯预案,并开始演练在强干扰条件下的简易信号通信。”陈念恩肃然应答。正说着,一名参谋快步送来一份刚译出的电文。陈念恩快速浏览,脸色微凝:“执政,‘深渊二号’潜艇报告,在凌晨时分于外长山列岛以东海域,监听到符合日军大型舰船特征的蒸汽轮机噪音,判断为一支小编队,航向西北。已尝试进行隐蔽追踪。”
情报开始汇拢,敌人的前哨已经出现。高岩面色不变,微微颔首:“通报总参和王奎司令。命令‘深渊’系列,保持隐蔽,优先确保自身安全,持续监视。”
离开“聆风”中心,马车转向城郊日益扩大的工业区。这里原本是荒芜的海滩和盐碱地,如今已是厂房林立,高大的烟囱昼夜不停地向天空喷吐着灰白色的烟柱,机器的轰鸣声汇聚成一股永不停歇的工业浪潮。
高岩首先视察了紧急扩建的“探空坊”。原来的小作坊已发展成为拥有数座大型车间和独立测试场的厂区。负责人李德明穿着一身沾满油渍的工装,正与几名德国顾问围着一门架设在特制高仰角炮架上的长管火炮激烈讨论着,旁边散落着各种图纸和计算工具。那火炮口径约57毫米,炮管细长,结构紧凑,正是应对空中威胁的“高射一号”原型炮。
“……关键在于引信的可靠性,上次野外试射,空中解体比例还是太高……”李德明的声音在机器的背景噪音中显得有些沙哑。见到高岩,他立刻小跑过来,也顾不上满手的油污。
“进度。”高岩言简意赅。
李德明深吸一口气,语速很快:“炮身和驻退复进机构基本过关,采用成熟技术改进,问题不大。最棘手的是空炸引信。德国佬的钟表机械引信太精密,我们的加工水平跟不上,废品率惊人。我们现在主攻的是基于碰炸和简易延时原理的替代方案,结构简单,容易生产,就是……就是精度和适应性差一些。”
高岩走近,手指拂过冰冷而带着加工痕迹的炮管。“战争不等人。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确保核心目标,如指挥部、主要仓库、造船厂、铁路枢纽上空,能形成初步的防空火网。用数量和部署技巧来弥补精度的不足。资源和人员,优先保障。”
“明白!我们正在加紧培训操作炮组,同时生产第二批原型引信。”李德明重重顿首,眼神里充满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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