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被杨教授和林雪半扶半抬地弄回那间小平房时,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骇人的灰败,嘴唇发紫,身体冰冷得不像活人,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杨教授脸色凝重,让林雪赶紧去打盆热水,自己则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针灸包和一个小瓷瓶。他行医经验不多,但常年野外采风,一些急救和调理气血的简单针灸术还是懂一些的。瓷瓶里装的是提神醒脑、温养元气的药丸,是他备着提神用的,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先给陈亮塞了一粒。
他让林雪帮忙用热毛巾擦拭陈亮额头和心口的虚汗,自己则凝神静气,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陈亮的人中、内关、足三里等穴位,试图稳住他溃散的气机。银针扎下,陈亮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但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好转。
“杨教授,他……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林雪看着陈亮这副惨状,声音带着哭腔,又怕又急,“那唢呐……怎么会那么邪门?”
杨教授一边轻轻捻动银针,一边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陈亮学的,恐怕不是普通的唢呐技艺。而是一种……近乎失传的,融合了古老巫傩法门的‘灵音’或者‘鬼乐’。”他看了一眼窗外,仿佛能感受到之前小树林里残留的诡异气息,“这种技艺,能通幽感灵,威力巨大,但极易反噬其主,尤其对心性要求极高。心术不正,或意志不坚,便会引火烧身,甚至……堕入邪道。”
“灵音?鬼乐?”林雪听得心惊肉跳,这些词语她只在一些志怪小说里见过。
“他刚才显然是强行催动了某种禁忌的法门,而且心神失守,被负面情绪和那唢呐里的‘东西’控制了,导致力量彻底失控。”杨教授叹了口气,“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但元气大伤是免不了的,没有三五个月的精心调养,恐怕难以恢复。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这次失控,恐怕已经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就在这时,平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就是这边!刚才那怪声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我也听到了,瘆人得很!还有灯乱闪!”
“快看!那间房子!是不是杨教授那个乡下亲戚住的?”
几个学校保卫科的人,打着手电筒,带着几个被惊动的学生和老师,出现在了平房门口。当他们看到屋里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陈亮,以及正在施针的杨教授和一脸惊慌的林雪时,都愣住了。
“杨教授,这……这是怎么回事?”保卫科的王科长皱着眉问道,“刚才有不少同学反映,听到这边有非常刺耳奇怪的噪音,还有灯光异常,说是……闹鬼了?这位同学是?”
杨教授心中暗叫不好,知道最麻烦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站起身,尽量保持镇定,解释道:“王科长,误会了。这是我的学生陈亮,他突发急病,可能是急性阑尾炎,疼痛难忍之下,不小心碰倒了东西,发出了些声响。灯光不稳定可能是线路老问题。我刚给他做了紧急处理,正准备送医院。”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杨教授德高望重,他一力承担,保卫科的人虽然将信将疑,也不好立刻深究。但“闹鬼”的传言和陈亮这个“古怪”的乡下唢呐手,显然已经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保卫科的人,杨教授和林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事情,恐怕难以轻易平息了。
后半夜,陈亮发起了高烧,胡话不断,时而惊恐地喊“师傅”,时而咬牙切齿地咒骂,时而又痛苦地哀求“停下”。杨教授和林雪轮流看护,几乎一夜未眠。
天亮时分,陈亮的高烧终于退去,陷入了昏睡。杨教授看着陈亮憔悴不堪的面容,对林雪沉声说道:“小雪,陈亮不能再留在学校了。”
林雪心中一紧:“为什么?杨教授,我们可以照顾他……”
“不是照顾的问题。”杨教授摇摇头,目光深邃,“一是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休养,学校人多眼杂,不利于恢复。二是……昨晚的动静太大,流言蜚语会压垮他。更重要的是,”他压低了声音,“他那杆唢呐和身上的秘密,已经引起了注意。留在学校,对他,对学校,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
“那……他能去哪里?”林雪茫然。
杨教授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在城郊有个老朋友,是个老中医,自己有个小院子,很清静。我先把陈亮送到他那里去休养一段时间。等他身体稍微恢复,再看……如何安排他的将来。”
这个“将来”,此刻显得无比沉重和迷茫。经历了这次生死劫难,陈亮自己,还会愿意,还敢再碰那杆差点要了他命的大唢呐吗?而那杆仿佛拥有自己意志的唢呐,以及它背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又会允许他轻易逃离吗?
陈亮在昏睡中,眉头紧锁,仿佛正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他的未来,如同窗外初现的晨曦,模糊不清,吉凶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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