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秘制的伤药果然非同凡响,加之我自身内功底子不弱,在密室中潜心调养了七八日后,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外伤已结痂脱落,留下粉嫩的新肉。最棘手的是背心那道阴寒剑气,虽未能根除,但在药力与内力双重作用下,也被压制下去,只要不妄动真气与人激烈交手,暂时已无大碍。
身体的好转让我有了更多思考与行动的资本。而外界的局势,正如我所料,愈发风高浪急。
沐姑娘每日都会带来最新的消息,她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
“秦岳失踪了。”她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让人心头一沉,“自那日杭州负伤逃脱后,便再未在孝陵卫露面,也未回府。父亲已暗中接管了孝陵卫的部分防务,并加强了监控,但秦岳及其可能的心腹,如同人间蒸发。” 这意味着蟠龙很可能已经将秦岳这条暴露的线彻底切断,或者转移到了更隐秘的地方。
“东厂动作频频,”她继续道,语气带着冷意,“冯太监以肃清逆党、整饬纲纪为名,大肆接管原本由锦衣卫负责的城防稽查、要道盘查等事务。纪纲……已被正式停职,勒令在府邸闭门思过,接受审查。北镇抚司如今由冯太监暂时‘协理’,实则已落入东厂掌控。”
纪纲倒台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东厂借着孙鹤龄这个突破口,雷霆出击,毫不拖泥带水。
“我们的人盯着孝陵卫,暂时没有发现异常调动,但气氛很怪,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沐姑娘负责这一块,眉宇间带着忧色,“秦岳留下的权力真空,父亲正在设法稳妥填补,但这需要时间,也难保没有其他被渗透的军官。”
“东厂那边呢?周淮安可有消息?”我问道。周淮安是赵诚麾下小旗,是我目前能联系上的、为数不多的可靠锦衣卫旧部,我让他设法盯着东厂的动向。
沐姑娘摇了摇头:“周淮安传回消息,东厂如今戒备森严,尤其是北京来的那批人,行踪诡秘,很难靠近。他只隐约探听到,冯太监近期频繁与不明身份的人密会,地点都不在东厂衙署。”
各方都在动,棋盘上的棋子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快速拨弄。秦岳暴露,孝陵卫被沐昕盯着;纪纲倒台,锦衣卫被东厂渗透掌控;东厂本身则动作神秘,那位可能南下的督主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有一个关键人物的态度,始终如同一团迷雾,让我无法看清,也无法安心——那就是被停职在家的纪纲。
他到底知不知道孙鹤龄、韩兆山是蟠龙的人?如果不知道,那他就是一个被手下蒙蔽、权力被夺的失败者。但如果他知道呢?他放任甚至利用这一切,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引蛇出洞,将蟠龙和其关联势力一网打尽?还是他本人,也在这巨大的利益和权力网络中,扮演着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色?他的倒台,是真正的失势,还是……以退为进的韬晦之计?
不弄清楚纪纲的真实立场,我就像在黑暗中摸索,随时可能撞上意想不到的墙壁。
“我必须见纪纲一面。”我抬起头,看向沐姑娘,语气坚定。
沐姑娘吃了一惊:“你现在去见他?太危险了!且不说他府外必有东厂眼线监视,就算你见到了他,他又岂会对你说实话?你如今在他眼中,恐怕还是那个需要清除的隐患。”
“正因为危险,才有可能问出真话。”我冷静地分析,“他现在被停职审查,正是最敏感、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东厂步步紧逼,蟠龙可能将他视为弃子,他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信息和盟友——哪怕这个盟友,是他曾经想要利用或清除的对象。”
我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危险……东厂的监视固然是麻烦,但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我不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找他,反而可能是个机会。我需要一个能避开东厂眼线,悄无声息进入他府邸的方法。”
沐姑娘沉吟良久,她知道我的判断有道理。在当前局势下,纪纲的态度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进入纪府而不被东厂发现,并非完全不可能。”她终于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纪纲经营南京多年,其府邸必有密道或隐秘的出入途径。我可以通过一些……非官方的渠道,设法弄到纪府的建筑图纸,或者找到知道内情的人。但即便如此,风险依然极大。”
“值得一试。”我沉声道,“总好过在这里猜测,被动等待局势恶化。”
沐姑娘见我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好,我立刻去安排。你还需要什么?”
“联系赵诚。”我说道,“我需要知道纪纲被停职后,北镇抚司内部的真实情况,以及……纪纲目前的状态。让赵诚务必小心,他现在很可能也被东厂盯着。”
沐姑娘点头应下,匆匆离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当夜,沐姑娘便带回了两样东西:一份看似是前朝工部遗留的、标注着一些模糊暗记的纪府粗略布局图副本;以及赵诚冒险传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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