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就从额角、后背渗了出来,黏腻腻地浸湿了内衣。手指尖变得冰凉,微微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每一个无声的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
大巴车已经颠簸着驶下了高速路口,汇入了国道。窗外的景象从开阔的田野变成了连绵不绝的、蒙着厚厚尘土的商铺和民房。路况明显变差,不时有坑洼让整个车厢猛地一颤。每一次颠簸,陈默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被抛起,然后重重落下。他几乎能想象到机箱内部,那块承载着所有数据的固态硬盘,在剧烈的震动下,磁头与盘片可能发生的、灾难性的摩擦。
完了。
这个词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如果系统在强制重启过程中出现问题?如果硬盘因为颠簸和突然断电损坏?如果模型数据丢失……那不是他几个通宵能补回来的,那意味着整个项目进度被拦腰斩断,意味着设计院可能面临甲方的巨额索赔,意味着领导那张信任的脸会瞬间布满失望和雷霆之怒……
他几乎能看到领导指着他的鼻子,痛心疾首:“陈默!我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竟然……”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
他猛地弯下腰,假装系鞋带,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抚摸过机箱侧板。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恐惧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得更紧。他尝试着在脑海里搜索解决方案——能不能远程登录进去取消更新?不行,主机在封闭运行模型,为了性能最大化,所有非必要的远程服务和后台进程都被他手动禁用了。能不能想办法现在关机,避免强制重启?更不行,模型正在关键迭代阶段,强行中断,数据必然损坏,前功尽弃。
他似乎被逼到了一个绝对的死胡同。唯一的希望,就是祈求在强制重启发生之前,大巴车能奇迹般地抵达酒店,让他立刻接上电源和网络,或许还能在重启后的第一时间进行抢救,如果系统还能正常启动的话……
但是,看看窗外吧。
国道上车流如织,大货车、小轿车、三轮摩托、电动自行车挤作一团,喇叭声此起彼伏。大巴车只能以不到四十公里的时速缓慢蠕行,不时还要因为红绿灯和胡乱穿行的行人而停下。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在灰蒙蒙的空气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却那么遥不可及。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
便携屏幕上,那个倒计时数字,像恶魔的狞笑,在不断变小。
57分钟……56分钟……
车厢里的空气变得愈发沉闷、燥热。有同事开始不耐烦地抱怨起来,声音不大,但字句清晰:“这得绕到什么时候去?”“早知道这么堵,还不如……”“晚上那顿接风宴看来是悬了。”
王工打完了电话,脸色更加阴沉,转过身对大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家稍安勿躁,临市那边说了,会等我们。就是……时间可能要晚很多。”
这安抚苍白无力。陈默根本听不进去。他的世界已经收缩到只剩下那个倒计时,和窗外缓慢到令人绝望的移动景象。
司机似乎为了打破沉闷,拧开了收音机。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甜腻的女声在播报着路况信息,正好提到他们刚刚离开的那段高速:“……因紧急施工,GXX高速往临市方向K185+300至K188+100路段双向封闭,预计疏导时间……约六小时。”
六小时。
车厢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随即是更深的沮丧和骂声。
陈默却仿佛没听见。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
55分钟……54分钟……
不,不对!
他瞳孔骤然收缩。
刚刚,就在他眨眼的瞬间,那数字好像……跳动得异常的快?不是稳定的一分钟一跳?他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凑近了屏幕,鼻尖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屏幕上。
没错!不是他的错觉!那倒计时的速度不对劲!根本不是标准的每分钟递减一次,而是以一种杂乱无章的、时而缓慢、时而急促的方式在减少!有时十几秒就跳一下,有时又将近两分钟才动。
这是怎么回事?系统卡顿了?还是因为车辆颠簸导致主机供电不稳,影响了系统时钟?或者是……那个该死的更新程序本身出了bug?
未知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原本精确的死亡倒计时,变成了一场完全无法预测的、随机引爆的灾难。他连最后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失去了。
大巴车在一个巨大的坑洼处猛地一颠,整个车厢的人都跟着弹跳了一下,陈默的脑袋“砰”一声撞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眼前金星乱冒。脚边的机箱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低沉的嗡嗡运行声,极其短暂地、突兀地……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
就像是垂死之人喉咙里最后一口痰音。
陈默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地等待着。
万幸,那嗡嗡声又顽强地、带着些许杂音地重新响了起来。硬盘指示灯还在疯狂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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