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樟宜海域的午后,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倾泻在蔚蓝海面上。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轻抚过“海鹰号”工程船的甲板。陆名站在船舷边,那双被中国大江南北风沙磨砺过的眼睛,此刻正凝视着这片异国海域。
他身形不算高大,但站姿如松,那是长年野外勘察养成的习惯。四十岁的年纪,鬓角已染上几缕浅霜,额头也被岁月刻下细纹。可当他望向大海时,眼中仍闪烁着二十岁那年第一次参与输变电工程时的专注光芒。
“陆工,演习半小时后开始。”当地年轻雇员用带着南洋口音的英语提醒道。
陆名点头,目光仍未离开海面。他来自东北XX电力设计院,那家曾设计过中国数十个大型电力工程的单位。如今,他作为国际工程部副总工,负责这个中新合作的海上变电站项目。
“检查安全绳。”他对身旁的团队成员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同事们早已习惯陆工的严谨。那个总是把安全手册放在枕边、能在三分钟内指出任何图纸瑕疵的陆名,在异国他乡依然保持着他的本色。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长空,打断了陆名的思绪。
“不是还有半小时吗?”年轻雇员疑惑地问。
陆名眉头微蹙,敏锐地察觉到警报声频率异常——这不是预演的信号,而是真实的紧急情况。
“全体人员注意!有人落水!重复,有人落水!”
广播里的声音急促而紧张,甲板上顿时一片忙乱。陆名迅速扫视海面,在船尾方向约五十米处,发现了一个在波浪中起伏的橙色身影。
“是实习生小李!”有人惊呼。
项目副总监詹姆斯冲上甲板,这位向来冷静的英国人手握对讲机,声音却罕见地带着颤抖:“救援队正在赶来,但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海浪突然加剧,那个橙色身影在灰蓝色的海面上起伏不定,如一片脆弱的秋叶。
陆名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十五分钟?太久了。他记得手册上的数据:在南中国海的水温中,普通人最多坚持二十分钟就会失温。
“让我去。”陆名平静地说。
詹姆斯愣住了:“陆工,这不是演习,太危险了!”
“我在长江参与过水上救援培训,了解这里的海流特点。”陆名一边说,一边迅速脱下工装外套,露出精干的臂膀,“给我一根安全绳。”
没有时间争论,詹姆斯艰难地点头。
陆名接过船员递来的安全绳,熟练地系在腰间。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故乡的松花江,小时候在江边长大的他,深知水性的无常与水的威力。
“陆工,小心啊!”团队里的年轻人担忧地喊道。
陆名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即纵身跃入海中。
咸涩的海水瞬间包裹了他,温度比想象中更低。陆名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开始向落水者游去。他的动作专业而节律,每一次划水都充分利用浪涛的节奏。
离小李还有十米时,一个巨浪打来,陆名被淹没在泡沫之中。甲板上的人们屏住呼吸,片刻后,他才重新出现在波浪间。
“坚持住,小李!”陆名喊道,声音在海风中有些破碎。
终于,他游到了小李身边。年轻的实习生已经呛水,脸色苍白,双手胡乱扑腾——这是典型的恐慌反应。
“看着我!”陆名抓住他的救生衣,声音坚定而沉稳,“跟着我的呼吸节奏,吸气——呼气——”
小李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在陆名脸上,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陆名小腿传来——抽筋了。他脸色微变,但立刻控制住表情,不能吓到小李。
“听着,孩子,我们要配合。”陆名不动声色地活动着抽筋的腿,同时保持声音平稳,“你仰面躺好,我带你回去。”
他解下腰间备用安全绳,将小李与自己固定在一起。这个动作他曾在培训中练习过数十次,如今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依然完成得一丝不苟。
“陆工,你的腿……”小李察觉到了什么。
“没事。”陆名简短地回答,开始拖着抽筋的腿,单手划水,另一只手扶住小李,向船的方向游去。
每前进一米都异常艰难。海浪像顽皮的孩子,不断将他们推离方向;盐水刺痛了他的眼睛;小腿的抽筋越来越剧烈。陆名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
“陆工,你……你为什么跳下来?”小李虚弱地问,或许是为了分散注意力。
陆名在喘息的间隙回答:“因为……你妈妈……还在国内……等你回家。”
这句话仿佛给了他新的力量。他想起了自己初入行时的导师,那位老工程师总是在安全课上重复:“每一个生命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一段故事。”
十五米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陆名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变得粗重。
“坚持住!陆工!”甲板上传来同事们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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