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潘金莲正在清理昨夜火烧的痕迹,将那几块烧焦的布头仔细挑拣出来,混入灶膛的余烬中。她格外留意了藏有账页的那几块布,确认完好无损,才稍稍安心。
武大郎被昨夜动静惊醒后,病情似乎又重了几分,咳嗽得撕心裂肺,脸色灰败。潘金莲心中愧疚,知是自己制造的慌乱惊扰了他,只能更细心地喂药照料。
“金莲……”武大郎喘着气,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虚弱却固执,“昨夜……是不是……又有人来寻衅?”
潘金莲挤出一个笑容:“没有的事,就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大郎你别多想,好生养病要紧。”
武大郎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摇了摇头:“你莫瞒我……我虽病着,却不糊涂。是西门庆……对不对?都怪我……怪我没用……”说着,眼角竟渗出泪来。
潘金莲心中酸楚,替他擦去眼泪:“大郎,别说傻话。我们是夫妻,理当同甘共苦。等你好了,我们还好好过日子。”
正说着,门外又响起了王婆的声音,这次却带着几分哭腔:“武大娘子!开开门啊!出事了!”
潘金莲眉头紧蹙,这个阴魂不散的老虔婆!她示意武大郎别出声,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去开门。
门外,王婆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以及两个捧着礼盒的小厮。王婆眼睛红肿,一见潘金莲就拍着大腿哭诉起来:“大娘子!不好了!我家那不成器的侄儿,昨日冲撞了武都头手下的差爷,被……被拿到县衙大牢里去了!这可怎么是好哟!”
潘金莲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竟有此事?干娘的侄儿所犯何事?”
那管家模样的男子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武大娘子,小人是西门大官人府上的管家。王干娘的侄儿年轻气盛,昨日在街上与差爷有些口角,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如今武都头不在,下面的人难免……唉,大官人念及邻里情分,特命小人备些薄礼,前来探望武大郎官人,顺便想请武大娘子在官差面前美言几句,看看能否大事化小……”
好一番唱作俱佳!潘金莲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新伎俩:硬闯、夜探不成,改为软刀子割肉。先是假借求情之名登堂入室,套近乎,探虚实,那礼盒里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名堂。
“多谢西门大官人好意。”潘金莲挡在门口,语气疏离,“只是外子病重,需要静养,实在不便见客。至于县衙的事,我一介妇人,从不过问官事,更不敢插手叔叔的公干。干娘侄儿的事,自有王法公道,若果真冤枉,想必县尊大人明察秋毫。这些礼品,还请收回。”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娘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大官人是真心想化解误会……”
“误会?”潘金莲挑眉,“我与西门大官人素无往来,何来误会?至于干娘侄儿的事,自有官府论断。诸位请回吧。”说完,她不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再次重重关上了门。
门外,王婆的哭嚎和管家的劝说声又响了一阵,才悻悻离去。
潘金莲背靠大门,只觉得心力交瘁。西门庆的攻势一波接一波,软硬兼施,若非她两世为人,心智坚韧,恐怕早已崩溃。
——
午后,潘金莲去街角药铺为武大郎抓药。她刻意绕了远路,警惕地留意着身后,确认无人跟踪,才快步走进药铺。
抓完药出来,却在巷口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是卖炊饼的乔郓哥,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平日机灵仗义,常受武大郎照顾。
“武大娘子!”乔郓哥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凑过来,“您可得小心点!”
潘金莲心中一紧:“郓哥儿,怎么了?”
乔郓哥四下张望,飞快地说:“我今早看见王婆和西门庆家的管家在茶坊里嘀咕了半天!后来王婆就去了生药铺,出来的时候袖子里鼓鼓囊囊的,神色鬼祟!我担心他们又要使坏害武大哥和您!”
潘金莲感激地拉住乔郓哥的手:“好孩子,多谢你!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没!我知道轻重,就只告诉您!”乔郓哥用力摇头,“武大哥是好人,您也是好人,我不能看着你们被欺负!”
潘金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这点善意显得尤为珍贵。她塞给乔郓哥几个铜钱:“郓哥儿,你的情意我记下了。这钱你拿着,最近少往我家那边去,免得被牵连。”
乔郓哥却不肯要钱:“我不要钱!武大娘子,有啥我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潘金莲想了想,低声道:“你若真想帮忙,就帮我留意着王婆和西门庆家的动静,有什么异常,想办法告诉我。但切记,自身安全最要紧,万万不可冒险!”
乔郓哥郑重地点点头,一溜烟跑了。
拿着药回家,潘金莲的心情更加沉重。王婆去生药铺拿什么?莫非又要对武大郎的药下手?她看着手中的药包,如同看着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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