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虚假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紫石街上。潘金莲对镜理了理鬓角,镜中人眉眼低垂,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愁怨与妥协。她换上了一身颜色稍显鲜亮,却并不张扬的葱绿裙子,外面罩着那日武松披在她身上的、已经浆洗干净的外袍,仿佛这能带给她一丝虚幻的勇气。
她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悄悄从后门绕出,刻意避开了可能存在的眼线,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向王婆的茶坊。
茶坊里,王婆正倚着门框嗑瓜子,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见到潘金莲这副模样走来,眼中立刻闪过精光,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哎哟!这不是武大娘子吗?今日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潘金莲微微颔首,脚步迟疑地走进茶坊,选了个靠里不易被街面直接看到的位子坐下,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王婆麻利地给她倒了碗粗茶,凑近了压低声音:“大娘子,可是想通了?”她目光在潘金莲脸上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潘金莲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干娘……前日……多谢大官人出手,救了我家官人出来。”
王婆心中得意,面上却叹道:“唉,西门大官人那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受苦。只是……大郎那身子,怕是……”她故意停顿,观察着潘金莲的反应。
潘金莲肩膀微微一颤,眼圈便红了,泫然欲泣:“家中……已是这般光景……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她抬起泪眼,看向王婆,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彷徨,“只求……只求能保住他一条性命,安安稳稳过完最后这些日子……我便……我便知足了。”这话说得含糊,却足够引人遐想。
王婆心中大喜,知道鱼儿快要上钩了。她连忙安慰:“大娘子放心!有西门大官人在,定能保大郎平安!只是……”她话锋一转,“大官人对娘子可是一往情深,娘子若能体谅他这片心,莫说是大郎的病,就是日后娘子的荣华富贵,那也是享之不尽的!”
潘金莲只是低头垂泪,不再言语,那沉默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王婆见她如此,更是心花怒放,又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西门庆的好话,以及跟了西门庆后的种种好处。潘金莲始终低着头,偶尔用帕子拭泪,一副心乱如麻、被迫屈从的模样。
就在这时,茶坊外传来马蹄声和随从的吆喝声。王婆眼睛一亮,忙道:“说曹操曹操到!定是西门大官人来了!”她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潘金莲的心猛地揪紧,袖中的手死死攥住,指甲深陷进掌心。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维持着那副哀婉无助的姿态。
西门庆一身锦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潘金莲,见她今日装扮虽素净,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风致,尤其是那微红的眼圈和低眉顺眼的模样,更是让他心头痒痒,自以为得计。
“金莲娘子今日怎有闲暇来此?”西门庆走到桌旁,自顾自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潘金莲站起身,盈盈一拜,声音细弱:“前日……多谢大官人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西门庆摆手笑道,语气亲近,“只是娘子日后若有何难处,尽管开口,我西门庆在这清河县,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他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与施舍。
潘金莲重新坐下,依旧低着头,轻声道:“大官人恩德……妾身无以为报。只是家中官人病重,需得不少珍贵药材续命……妾身实在是……”她的话语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与难以启齿。
西门庆闻言,心中更是笃定,这美人儿终究是向现实低了头。他哈哈一笑,显得极为慷慨:“我当是什么事!药材而已,我那生药铺里多得是!什么百年老参、雪山灵芝,娘子需要什么,尽管去取!若没有的,我即刻派人去南洋采买!”
王婆在一旁帮腔:“瞧瞧!大官人多体贴!大娘子,你可是遇到贵人了!”
潘金莲适时地露出一丝感激又混杂着羞惭的复杂神色,低声道:“如此……多谢大官人。只是……只是那些名贵药材,妾身不敢白白承受……听闻大官人铺子里有些南洋来的稀罕物,药效奇特……不知可否……赐予一些,或许……或许对病情有益……”她抬起眼,怯生生地看了西门庆一眼,那眼神纯净又带着一丝对“奇药”的好奇与期盼。
西门庆被她这一眼看得心神一荡,但听到“南洋来的稀罕物”,警惕心立刻升起。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潘金莲,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然而潘金莲眼神清澈,只有对“救命药”的渴望和对他的畏惧依赖,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沉吟片刻,那“鬼茛”之事极为隐秘,她一个深闺妇人,绝无可能知晓。想必是病急乱投医,听说了什么偏方。这倒是个进一步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南洋来的药材嘛……”西门庆拖长了语调,故作神秘,“确实有些特别的。不过药性猛烈,需得对症下药,不可胡乱使用。这样吧,明日此时,我还在此处,带些温和滋补的南洋药材给娘子先试试,如何?”他并未立刻答应给出“鬼茛”,而是留了余地,也想再试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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