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清河县紧紧包裹。潘金莲回到孙氏医馆时,武松正靠坐在床头,就着油灯擦拭他那把朴刀。刀身映着跳跃的灯火,寒光流转,映照出他沉静却锐利的面容。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抬,只淡淡问了一句:“如何?”
潘金莲将茶坊内与王婆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包括王婆提及的“新管事”、“南洋货路子未断”,以及那语焉不详、需要“更多诚意”的暗示。
武松擦拭刀锋的动作未停,眼神却愈发冰冷。“新管事……”他低声重复,刀面反射的光芒在他眼中明明灭灭,“看来张团练已经迅速接手,或者……安排了新的白手套。王婆这是在待价而沽,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她让我明日再去,说要等回音。”潘金莲蹙眉道,“我担心夜长梦多,也怕她只是虚与委蛇,另有所图。”
“她不敢。”武松语气肯定,“西门庆刚死,她失了最大的靠山,自身难保。此时任何一个可能的救命稻草,她都会紧紧抓住。她吊着你,无非是想抬高价码,或者需要时间请示她口中的‘新管事’。”他放下朴刀,目光转向潘金莲,“你做得很好,没有追问过急,引起了她的贪欲,又没有暴露我们的真实意图。”
这是第二次明确的肯定。潘金莲心中微暖,但更多的还是对明日之约的担忧。“明日……我该如何应对?若她真提出要引荐那位‘新管事’,我该答应吗?”
“见机行事。”武松沉吟道,“若有机会接触核心人物,自然是好。但前提是确保自身安全。王婆贪婪,但未必有胆量直接害你性命,她还想利用你换取利益。真正危险的,是她背后的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明日我会让乔郓哥带几个信得过的乞儿,在茶坊四周布下眼线。一旦有变,或发现张团练麾下的人出现,立刻发出信号。”
正说着,窗外传来几声极有规律的猫叫——三长两短。是乔郓哥回来了。
潘金莲立刻起身开门,乔郓哥像只泥鳅般溜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与紧张交织的红晕。
“武都头!大娘子!有发现!”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们走后不久,天刚擦黑,王婆就鬼鬼祟祟地出了门,没往热闹处去,反而钻了几条黑巷子,去了城西靠近瓦市的那片杂院!”
城西瓦市?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正是藏匿行踪的好地方。
“她进了一间独门小院,我在外面守着,约莫过了两刻钟才出来。”乔郓哥继续道,“出来时,她手里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用布包着,很小,塞进了袖子里。我没敢跟太近,怕被发现,但看她出来的样子,好像……松了口气,又有点得意。”
武松与潘金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王婆果然是去报信或者请示了!那个独门小院,极可能就是“新管事”或者其联络人的藏身之处!
“看清院里出来或进去的其他人了吗?”武松追问。
乔郓哥摇摇头:“没有,就王婆一个。那院子很安静,我绕到后面听了听,也没什么动静。”
线索似乎又清晰了一些,指向了城西瓦市那个神秘的独门小院。
“武都头,要不要我带人今晚就去探探那院子?”乔郓哥跃跃欲试。
“不可。”武松断然否决,“对方既然选择在那里接头,必有防备。我们人手不足,贸然前去,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陷入包围。眼下,关键还在王婆这条线。”他看向潘金莲,“明日之约,照常进行。看她如何回复。若她提出引荐,你可假意应承,但务必问清楚时间、地点,我们好提前布置。”
潘金莲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乔郓哥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武松考虑周全,便道:“那我明天继续盯着茶坊和那个小院!”
“小心行事。”武松嘱咐道,“对方很可能也在反监视。若无必要,不要轻易靠近那个院子。”
乔郓哥应下,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病房内重归寂静。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火焰轻轻摇曳。
“看来,我们离目标又近了一步。”潘金莲轻声道,不知是在安慰武松,还是在安慰自己。
武松没有立刻回答,他重新拿起朴刀,指腹缓缓抚过冰冷的刀锋。“越是接近,越是凶险。张团练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绝不会坐以待毙。王婆……或许也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更庞大的阴影。“明日之后,无论成败,风暴都将真正来临。你……怕吗?”
潘金莲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丝毫闪躲。经历生死,看透人心,恐惧犹在,却已被更强大的意念压下。
“怕。”她如实回答,声音却异常平稳,“但更怕永远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怕大郎含恨而终,怕……武家再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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