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悄然离去后,病房内重归寂静,但空气中却仿佛多了一丝紧绷的弦音。武松独立窗前,夜色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与李捕头达成的脆弱同盟,如同在悬崖边搭起的独木桥,看似多了一条路,实则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潘金莲默默收拾好茶具,看着武松凝立的背影,轻声道:“叔叔,李捕头此人,心思深沉,未必全然可信。”
“我知道。”武松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但眼下,我们别无选择。张团练势大,我们在明,他在暗,若无内应,如同盲人摸象。”他顿了顿,“关键在于,要让他觉得,与我们合作,比屈服于张团练,更符合他的利益。”
这便是武松的转变。他不再仅仅依靠掌中钢刀,开始学着运用人心与谋略。潘金莲看着他愈发沉稳冷峻的侧影,心中滋味难言。这成长,是以血与痛为代价换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表面依旧风平浪静。武松的康复训练不曾有一日懈怠,甚至加大了强度。他已能较为顺畅地挥动右臂,左臂也开始尝试持握一些轻物,虽然依旧无力,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累赘。左肋的伤口结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只是内里筋肉牵连,发力时仍会隐隐作痛。
潘金莲则更加留意外界的风吹草动。她通过乔郓哥和偶尔前来探望的、信得过的邻人,小心地收集着信息。张团练府邸依旧守卫森严,柳姨娘深居简出,王婆的茶坊生意清淡,那老虔婆似乎也嗅到了危险,越发低调。一切看似如常,但那平静之下,总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这一日,乔郓哥带来了一个看似不起眼,却让武松和潘金莲同时警觉的消息。
“武都头,大娘子,”乔郓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困惑,“我今早在城外乱葬岗附近,看到几个生面孔在转悠,穿着像是普通的苦力,但眼神鬼祟,手脚利落,不像一般人。他们在几个新坟堆前停了停,还偷偷做了记号。”
乱葬岗?新坟?记号?
武松眼神一凝:“可看清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像是……往西边驻军大营的方向去了。”乔郓哥不确定地说。
驻军大营!张团练的地盘!
武松与潘金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乱葬岗埋的多是无主尸首或穷苦人家,张团练派人去那里做什么?还偷偷做记号?
“还有别的吗?”武松追问。
乔郓哥挠了挠头:“还有就是……听说张团练前两日,以操练为名,将麾下最精锐的一队亲兵调出了城,说是去西山拉练,要过些时日才回。”
亲兵出城?乱葬岗的鬼祟之人?
武松眉头紧锁,心中警兆顿生。张团练绝非安分守己之人,他这些举动,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军事操练或巡查。联想到李捕头之前提到的“额外饷银”,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
“郓哥儿,你这几日多留意城外,尤其是西山方向和乱葬岗附近,看看还有无异常。但切记,自身安全最要紧,万不可靠近,远远看着就行!”武松沉声吩咐。
“明白!”乔郓哥用力点头,转身离去。
乔郓哥走后,潘金莲忧心忡忡地看向武松:“叔叔,你怀疑张团练……在暗中扩充兵力?还是……在处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武松目光幽深:“都有可能。那笔额外饷银,若只是中饱私囊,吴知县未必肯轻易批下。若是用来蓄养私兵、购置军械,则其心可诛!至于乱葬岗……”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寒意,“或许是灭口后掩埋尸首,也或许……是在寻找什么‘合适’的尸体,冒充身份,充实他的私兵名册!”
潘金莲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张团练所图非小!他不仅仅是要在清河县一手遮天,恐怕还有更大的野心!
“我们必须尽快告诉李捕头!”潘金莲急道。
“不。”武松却摇了摇头,“现在告诉他,无凭无据,他未必会信,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也需要借此,看看李捕头的‘诚意’。”
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试探李捕头是否真的愿意提供有价值的情报,还是仅仅虚与委蛇。
果然,两日后,李捕头借着巡查的名义,再次悄悄来到医馆。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武都头,”他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张团练那边,有异动。”
“哦?”武松不动声色,“何事?”
“他前日又向吴知县索要了一批粮草,说是驻军日常消耗。但数目远超往常,而且指定要存放在城西他控制的一处私仓,而非官仓。”李捕头语速很快,“我暗中查了那私仓的出入记录,发现这几日夜间,常有不明车辆进出,守卫极其森严,都是他的亲信。”
粮草,私仓,夜间运送……这与乔郓哥发现的线索隐隐吻合!
“还有,”李捕头继续道,“我安排在张府外的眼线回报,张团练近日频繁接见一些陌生面孔,看举止气度,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军中出身,甚至带有几分悍匪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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