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兄弟会看风水的为武大郎寻了独龙岗一处向阳的山坡,然后安葬此处,——没有墓碑,只有一个新堆的土包。梁山众人肃立片刻,鲁智深念了段往生咒,算是尽了心意。武松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额角沾了泥土,他没有流泪,只是眼神比那深涧的水还要冷。潘金莲跪在一旁,默默焚烧着纸钱,火光映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更添几分凄楚。
“武松兄弟,节哀顺变。此地不宜久留,官府耳目众多,咱们需尽快赶回梁山。”鲁智深拍了拍武松的肩膀,语气沉重而坚定。
武松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坟茔,仿佛要将这位置刻进骨子里。他转身,目光扫过潘金莲,见她身形单薄,在寒风中微微发抖,默默地脱下自己那件染血的外袍,递了过去。
潘金莲微微一怔,看着他只着单衣的挺拔身躯,以及袍子上已然发黑的血迹和破口,心头百味杂陈。她没有推辞,低声道了句“多谢叔叔”,将犹带体温的袍子裹紧。那上面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武松特有的刚阳气息,奇异般地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安定。
一行人不敢走官道,专拣山林僻径,昼伏夜出,往梁山方向疾行。鲁智深带来的都是精干弟兄,探路、断后、隐匿行踪,井井有条,显是常做这等接应的事情。武松腿上的箭伤虽经简单处理,但一路奔波,仍是疼痛钻心,血迹不断渗出,但他始终咬牙硬撑,一声不吭。
潘金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无可奈何,只能趁歇息时,默默寻些清水替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又涂抹酒水消毒。
这日黄昏,一行人来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只见道旁孤零零杵着一家客栈,幌子上写着“悦来”二字,却显得破败不堪,门庭冷落。
“哥哥,弟兄们连日赶路,人困马乏,武松兄弟伤势也需好好处理,不如在此歇息一晚?”一个名叫宋万的头领建议道。
鲁智深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武松苍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裤腿,浓眉一皱,点头道:“也罢!就在此歇脚!店家,可有干净上房?准备些饭食热水!”
店家是个干瘦的老头,见一下子来了这许多带刀挎剑、气势彪悍的客人,吓得战战兢兢,连声道:“有有有!各位好汉里面请!”
客栈不大,一下子涌入这许多人,顿时显得拥挤。鲁智深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一间自己与武松同住,另一间让潘金莲独自休息,其余弟兄则分散在楼下大堂和通铺。
安顿下来后,潘金莲顾不上休息,立刻向店家讨要了热水、干净布条和金疮药,来到武松房中。鲁智深识趣地借口去查看弟兄们防卫,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二人。
房中只剩下武松和潘金莲。油灯如豆,光线昏黄。武松靠在床头,闭目调息,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潘金莲端着水盆走到床边,轻声道:“叔叔,我帮你看看伤口。”
武松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默默将受伤的右腿伸出来。裤腿早已被血黏在伤口上,潘金莲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露出那狰狞的箭创。箭簇虽已折断取出,但皮肉外翻,周围红肿不堪,隐隐有脓血渗出。
潘金莲看得心头一抽,鼻尖发酸。她用温水浸湿布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血。她的手指微凉,触碰到武松滚烫的皮肤时,两人都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武松能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和那份小心翼翼,心中顿时有一种感激的情愫。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以及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忽然想起兄长临终前那未竟的嘱托,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烦躁地别开了脸。
“叔叔……忍一下。”潘金莲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拿起金疮药,小心地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处,带来一阵刺痛,武松肌肉瞬间绷紧,闷哼一声。
潘金莲下意识地俯身,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想以此缓解他的疼痛。温软的气息拂过腿上的肌肤,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武松身体猛地一僵,呼吸都滞住了。这过于亲昵的举动,超出了叔嫂应有的界限。
潘金莲也立刻意识到不妥,脸颊瞬间飞红,如同染了胭脂,慌忙直起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声如蚊蚋:“我……我不是……”
武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声音沙哑:“无妨……多谢嫂嫂。”
一时间,房中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潘金莲寻了个话头,声音依旧很低:“叔叔……我们真的要去梁山吗?”她对那传说中的贼寇巢穴,终究怀着本能的恐惧。
武松目光重新变得冷硬,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斩钉截铁道:“去!如今这天下,还有何处能容得下我武松?朝廷视我为眼中钉,江湖亦非净土。唯有梁山,或可暂避风雨,积蓄力量。兄长的仇,不能不报!”
他的话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也透着一丝落草为寇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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