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住处搜出的布防图残片与未写完的密信,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梁山高层点燃了更旺的疑火。笔迹核对需要时间,但潘金莲的嫌疑无疑被放到了最大。那方绣帕,成了看似无法辩驳的铁证。
武松没有再对潘金莲怒吼,他只是用一种极度复杂、掺杂着痛苦、挣扎与冰冷审视的目光,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闻讯赶来的顾大嫂沉声道:“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精舍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这等同于软禁。
潘金莲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辩解的话。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内室床边坐下,背对着门口,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衣襟。哀莫大于心死,武松那最后一眼中的不信任,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让她绝望。
精舍成了华丽的囚笼。顾大嫂奉命守在门外,虽心中对潘金莲抱有同情,却也不敢违逆武松的命令,只能时不时透过门缝望一眼里面那道孤寂的身影。
武松将自己彻底投入了肃奸与备战的漩涡之中,几乎不眠不休。他亲自参与对赵四社会关系的排查,审问每一个可能与之接触过的人,试图找出那方绣帕流转的线索,以及布防图泄露的源头。他变得比以往更加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只有在极度疲惫的深夜,他才会回到精舍外,却不进去,只是远远地望着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一站就是许久。理智告诉他证据确凿,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挣扎——她扑向刺客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她提及火油时眼中的急切与坦诚,难道都是伪装?
寨内的气氛愈发诡异。李逵、周通等人几乎已将潘金莲视作内奸,言语间毫不客气。而一些原本对武松敬畏有加的老弟兄,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异样,仿佛在质疑他是否被“妖女”迷惑,因私废公。这种无形的压力,让武松的心狱更加难熬。
与此同时,戴宗的笔迹核对有了初步结果。那半封密信的笔迹,与赵四本人以及几个已被控制的嫌疑人的笔迹皆不相符,是一种刻意模仿、却又带着独特习惯的字体,一时难以追溯到具体之人。这个结果,非但没有洗清潘金莲的嫌疑,反而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若密信非赵四所写,那真正的通信者是谁?为何要将绣帕放在赵四处栽赃潘金莲?
就在武松为此焦头烂额之际,负责监视后山区域的斥候传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在赵四曾“提醒”潘金莲莫要靠近的那片偏僻林地深处,发现了有人近期活动的痕迹,并且找到了一小截被遗弃的、与中原样式迥异的箭杆,箭杆尾部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狼头的图腾。
“狼头图腾……”吴用捻着胡须,面色凝重,“据江湖传闻,北地金国一些精锐斥候,惯用此类标记。”
金国细作?!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让聚义厅内的众头领悚然动容。高俅大军压境之际,金国的触角竟然也伸到了梁山脚下!这意味着局势远比想象中复杂。
武松立刻亲自带人赶往那片林地勘查。现场痕迹显示,确实有人在此秘密接头或潜伏过。结合那截金国箭杆,赵四的身份变得可疑起来——他可能不仅是高俅的内应,甚至可能与金国势力有所勾结!那么,栽赃潘金莲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扰乱梁山,更可能是想借梁山之手,除掉她这个可能因“前世”经历而察觉到金国活动蛛丝马迹的人!
这个推论让武松的心猛地一沉。如果真是如此,那潘金莲很可能是无辜的,甚至一直在被动地卷入一场她无法掌控的巨大阴谋之中。自己之前的怀疑与冷落,岂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他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回到核心区域,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精舍。顾大嫂见他回来,连忙起身。武松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潘金莲依旧坐在床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脸上泪痕已干,眼神空洞而麻木,再无往日的神采。
看着她这副模样,武松心中一阵刺痛,所有质问与怀疑在喉间翻滚,却最终化作一句干涩的:“后山……那片林子,你知道些什么?”
潘金莲木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赵四让我莫去,我便从未靠近过。”她顿了顿,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武松,带着一丝自嘲的绝望,“叔叔如今……还肯信金莲的话吗?”
武松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信任一旦破裂,重建何其艰难。即便有了新的线索指向金国,那方绣帕依旧是无法解释的疑点。他无法仅凭推测就完全洗脱她的嫌疑。
就在这时,戴宗再次匆匆而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武二哥,不好了!我们按图索骥,搜查与赵四过往甚密之人,在……在张青兄弟手下另一个负责采买的伙夫床下,发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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