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的冤屈被洗刷,精舍外的看守撤去,山寨上下议论纷纷,先前那些恶毒的流言不攻自破。许多曾对她指指点点的头领和喽啰,此刻面上不免带了几分讪讪之色。顾大嫂更是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道歉,说自己眼拙,没能早些看出个中曲直。
然而,潘金莲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她站在精舍门口,看着武松一步步向她走来。他身上的雨水尚未完全干透,发丝凌乱,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写满了愧疚与无奈。
“金莲……”他停在她面前,声音沙哑,重复着那句苍白的话语,“我……误会你了。”
潘金莲抬起头,看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微微颤抖的拳头,心中那股委屈仿佛找到了决堤的出口,泪水无声地滚落。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摇之中。她不怪他,在那般精心设计的连环局下,谁能保持绝对的清醒?她怪的,是那幕后操纵黑手,是这吃人的世道。
武松看着她苍白的脸和不断滚落的泪珠,心如刀割。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擦掉她的眼泪,那看似笨重的手掌在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带着几分笨拙和小心翼翼,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手掌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潘金莲身体微颤,她抬起泪眼,对上他复杂而深沉的目光。那里面有悔,有痛,更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怜惜与情意。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没事了。”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向她,也向自己承诺。
潘金莲轻轻“嗯”了一声,泪水却流得更凶。她知道,经此一劫,他们之间那层最后的隔膜,似乎被这泪水与愧疚冲刷殆尽了。
然而,温情脉脉的时刻总是短暂。没过多久,戴宗便是面色凝重地赶来了。
“武松兄弟,潘娘子,”他抱了抱拳,语气沉重,“那假冒者已被关入地牢,由我的心腹严加看管。但其牙关紧咬,除了些无关痛痒的咒骂,尚未吐出幕后主使。”
武松眼神一寒:“我去问她!”
戴宗连忙拦住:“不可!此女奸猾异常,且身份不明,万一你盛怒之下……反而问不出什么。我已让人喂她服下了软筋散,确保她无力反抗或自尽。审讯之事,需从长计议。”
潘金莲也冷静开口道:“戴宗头领所言极是。那假货……她两次提及要夺回我的一切,言谈间对山寨路径乃至部分头领的院落都颇为熟悉,绝非外来之人短时间内能摸清。其背后,定有山寨内部之人接应指引。”
她的话,让戴宗和武松的脸色都更加难看。这也是他们心中最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
“此事,我已禀报公明哥哥和军师。”戴宗压低了声音,“哥哥下令,此事暂时压下,对外只宣称拿住了官军细作,以免引起山寨恐慌和内乱。审讯之事,由我秘密进行。”
“压下?”武松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满,“难道就任由那内鬼继续潜伏?”
戴宗叹了口气:“武松兄弟,兹事体大。如今高俅虽退,但招安之议未绝,朝廷大军仍在虎视眈眈。若此时爆出山寨高层可能有人与外界勾结,陷害自家弟兄,军心必然大乱!公明哥哥也是为大局着想。”
“大局?又是大局!”武松猛地攥紧了拳头,额角青筋跳动,“为了所谓的大局,就可以无视兄弟冤屈,纵容内鬼横行吗?!”他想起了雨夜中吴用书房的那一幕,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再次升腾。
潘金莲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她看向戴宗,语气平和却带着坚持:“戴宗头领,金莲明白公明哥哥的难处。但此内鬼不除,如同附骨之疽,今日可害我,明日便可害其他兄弟,甚至危及山寨根本。秘密审讯可以,但追查绝不能停止。”
戴宗看着潘金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女子,经历了如此磨难,竟还能保持这般冷静和见识,实属难得。他点了点头:“潘娘子放心,戴宗心中有数。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一个戴宗的心腹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戴宗脸色微变,对武松和潘金莲道:“那假货……刚刚试图咬碎藏在齿缝里的毒囊,幸好看守发现得早,未能得逞。但她似乎……一心求死。”
一心求死?这更说明她背后之人,位高权重,让她宁愿死也不敢泄露分毫!
武松和潘金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我去看看。”武松沉声道,他必须亲自去会会这个差点毁了他和金莲的妖女。
戴宗这次没有阻拦,点了点头:“也好,或许武松兄弟能问出些什么。不过,务必冷静。”
地牢内,光线昏暗,气味潮湿。潘小荷被特殊的牛筋索捆缚在木桩上,头发散乱,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未能及时清理的黑紫色毒渍。她看到武松进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被一种偏执的怨毒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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