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的血腥气被夜风缓缓吹散,但弥漫在梁山泊上空的压抑氛围却愈发浓重。钱通同的尸体被拖走,潘小荷也被草草掩埋,这两个棋子以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了生命,也带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聚义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夜色还要凝重几分。
蒋敬被带了上来,这位平日里精于算计的“神算子”,此刻面色惨白,汗出如浆。面对武松、戴宗等人冰冷的目光,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公明哥哥!军师!诸位兄弟!蒋敬……蒋敬冤枉啊!”他涕泪横流,“钱通虽是我的心腹,负责一些钱粮往来文书,但我……我实在不知他竟敢做出此等勾结外敌、陷害自家弟兄的勾当!他……他定是受了外人蛊惑,或是被高俅老贼收买!蒋敬驭下不严,罪该万死,但绝无二心啊!”
他磕头如捣蒜,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已死的钱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宋江端坐其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吴用轻摇羽扇,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蒋敬的五脏六腑。
武松踏前一步,声音如同寒铁相交:“冤枉?钱通临死前口口声声为了‘招安大业’!你身为他的上司,掌管钱粮命脉,竟对此毫不知情?若非你暗中默许,他岂敢如此胆大妄为?!”
蒋敬浑身一颤,连忙道:“武松兄弟明鉴!招安之事,乃公明哥哥与军师定下的大计,蒋敬岂敢妄加评论,更不敢行此鬼蜮伎俩!钱通……钱通定是误解了上意,或是……或是另有其人假借招安之名,行此不轨之事!对!定是如此!”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将水搅浑。
吴用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压力:“蒋敬兄弟,钱通是你的人。他能在山寨内如此活动,甚至拿到我院落的普通文书,若说与你毫无干系,恐怕难以服众。你且说说,近日钱粮账目,可有异常?钱通平日与哪些人来往过密?”
蒋敬如同抓住了浮木,连忙将自己摘清楚,并报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名字,账目上也暂时查不出明显问题。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蒙蔽的失察者。
宋江与吴用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清楚,蒋敬也是棋子,但钱通已死,潘小荷已亡,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蒋敬本人参与阴谋。若强行处置,一来难以服众,二来可能引起招安派系的动荡,三来……招安大计可能动摇。
最终,宋江沉声道:“蒋敬驭下不严,险些酿成大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去其钱粮管事之职,杖责五十,降为普通头目,戴罪立功!其麾下相关人等,由戴宗兄弟严加清查!”
这个处置,看似严厉,实则留下了余地。武松眉头紧锁,显然并不满意,但他也明白,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这或许是宋江为了维护山寨稳定所能做出的最大惩处。他攥紧了拳头,将不满压回心底。
风波暂时告一段落,但信任的裂痕已然加深。
夜色阑珊,武松没有回营房,而是信步走到了水泊边。冰冷的湖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单调的声响,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除掉了钱通,却未能挖出根源,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极为憋闷。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
武松身体一僵,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那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潘金莲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黑暗中泛着微光的广阔水面,轻声道:“叔叔,还在想蒋敬之事?”
武松沉默良久,才沙哑地开口:“我只是觉得……这山寨,似乎并非我当初所想的那般……快意恩仇。”
潘金莲幽幽一叹:“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纷争。梁山亦非净土。今日我们能揪出钱通,洗刷冤屈,已是不易。真正的对手,比我们想象的更懂得隐藏。”
“我知道。”武松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最终却……”
“叔叔不必如此说。”潘金莲打断他,转过头,在朦胧的月色下凝视着他刚毅的侧脸,“若非叔叔信我,护我,金莲早已含冤莫白。如今真相大白,恶徒伏诛,便是最好的结果。至于那更深处的阴影……来日方长。”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涓涓细流,抚慰着武松心中翻涌的戾气。他转过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抱怨,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一种历经磨难后愈发沉静的力量。
四目相对,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经历了生死考验、诬陷风波,此刻的宁静显得如此珍贵。一种无声的情感在悄然滋长,比爱情更厚重,比亲情更炙热,那是两个灵魂在乱世中相互依偎、彼此支撑的羁绊。
武松忽然伸出手,不是以往那种带着愧疚或冲动的紧握,而是极其缓慢、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轻轻握住了潘金莲微凉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布满厚茧,却异常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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