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砂砾,抽打在冀州城头的残破战旗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散宜生接了苏护的回书,竟往西岐而去。
苏护捏着西伯侯姬昌那封回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却终于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释然。“姬伯深明大义,字字珠玑!”他猛地转身,对身旁虬髯阔面、气势迫人的崇黑虎低吼道,“黑虎老弟,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收拾行装,押送…不,护送我那女儿去朝歌谢罪!迟了,怕是咱们的脑袋都要搬家!”
崇黑虎重重点头,那双铜铃大眼里精光四射,透着股杀伐果断的劲儿:“大哥说得对!这事板上钉钉了!您赶紧打点,务必把小姐安全送进王宫。小弟我这就回营,立刻放了您家公子全忠!回头我和我哥…哼,那个糊涂蛋立刻撤兵,八百里加急向朝廷禀报您归顺的诚意!咱们一步到位,绝不能再给那些朝歌的奸佞小人嚼舌根的机会!” 他声音压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夜长梦多啊!”
想到即将被送入虎狼之穴的女儿,苏护胸口一阵钝痛,眼眶发热。他强压着翻腾的情绪,声音沙哑:“老弟……大恩不言谢!姬伯和你,是我苏护的再生父母!为了活命,为了冀州满城百姓,一个女儿……我苏护再舍不得也得舍!大不了…下辈子当牛做马还她!” 他猛地抓住崇黑虎粗壮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后者都微微皱眉,“只是…老弟!我苏护就这么一根独苗!全忠那孩子被你大哥扣在营里,生死不知…老哥哥我这心,像被油煎火燎!求你,千万千万快些放他回来,也好让我那苦命的老妻……喘口气!” 字字句句,带着一个父亲撕心裂肺的恳求。
崇黑虎反手用力握住苏护的手,眼神坚定:“大哥!把心放回肚子里!小弟这就去办!眨眼功夫,保管让你家公子全须全尾地站在你面前!” 他拍胸脯保证,震得甲叶哗啦作响。
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重重一抱拳,崇黑虎转身大步流星下了城楼,铁甲铿锵,卷起一股肃杀的风。
崇侯虎那顶奢华阔气的中军大帐里,气氛却压抑得像块湿透的棉布。
这位北伯侯面色阴鸷,正烦躁地踱步。案几上,散宜生送来的那封西伯侯亲笔信,被他揉得皱巴巴丢在一旁。
“报——!” 亲兵连滚带爬冲进来,声音都变了调,“二…二老爷回来了!到辕门了!”
“什么?!” 崇侯虎猛地顿住脚步,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狂喜取代,“快!快请!快把我二弟请进来!” 他扯着嗓子吼,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帐帘掀开,崇黑虎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硝烟未散的寒气,龙行虎步走了进来。他没看兄长殷勤堆起的笑脸,径直走到旁边的主位,重重坐下,铁甲撞击硬木发出沉闷巨响。那脸色,黑得能拧出水来。
崇侯虎丝毫没察觉弟弟的怒火,或者说,他选择性忽略了。他急不可耐地凑上前,语气里满是怨毒和侥幸:“二弟啊!你可算回来了!那该死的姬昌,狡猾得像条老狐狸!按兵不动,就在旁边看戏!昨天派个散宜生来送信,说什么苏护要献女投降,结果呢?屁动静没有!你被苏护抓去这些天,哥哥我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日日派人打探,心都悬在嗓子眼了!谢天谢地,祖宗保佑,你总算平安归来!快跟哥说说,苏护那老匹夫,当真认怂了?” 他搓着手,眼里闪烁着贪婪和算计的光。
下一瞬——
“够了!!!”
崇黑虎猛地一拍案几!轰隆一声巨响,那张坚硬的檀木桌案竟硬生生被他拍得四分五裂!木屑飞溅!
崇侯虎吓得一个哆嗦,连退两步,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只见崇黑虎“腾”地站起身,像一座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他额头青筋暴跳如虬龙,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兄长,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深切的耻辱,那吼声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大帐嗡嗡作响:
“崇侯虎!我的好大哥!你睁开眼瞧瞧!看看咱们崇家!始祖血脉传承六世,你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古话说得好,‘一树果子还有酸有甜,一个娘胎爬出来的,也有蠢货和明白人!’ 你听着!”
他戟指崇侯虎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每一个字都像砸出的铁锤:
“苏护反商,是你!是你这个朝廷的一镇大诸侯,第一个跳出来抢功劳,屁颠屁颠带兵来剿!结果呢?损兵折将!丢人现眼!你在朝歌城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正经事不做一件,专会哄着天子亲近奸佞!天底下的百姓,提到你崇侯虎的名字,哪个不恨得牙根痒痒?!你羞不羞?!臊不臊?!崇家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
“看看人家西伯侯!五万大军都啃不下的硬骨头,人家一纸书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苏护立刻服软投降!你呢?!损兵折将,灰头土脸!你还有脸在这儿打听?!我告诉你,苏护朝王谢罪,献女入宫,这事定了!板上钉钉!铁案如山!你!立刻!给我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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