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停——碎瓦之间,鹿台余烟仍在。
周王登台,冷光淡漠,殿下的将士在城郭间拾掇着残破的旌旗,眼里尽是疲惫与惶惑。
人间的血与火不过数息归尘,但天外的气运却在暗处涌动,像潮水,像潜行的兽群。
消息如同无形的箭矢,越过九重天穹,先刺入了紫霄宫的某处静室。
通天那个习惯性站立的身影并未坐下,他的青萍剑仍缀在背后,剑鞘发出微光。
他一言不发,双眼深陷,像是计较着什么从未放下。
“师叔,你的脸色不轻。”有弟子在侧轻声禀报。通天没有转头,只是冷冷道:“萧条未定,人心难测。赵公明一失,三霄之祸迭起,彼此算计正当其时。若此刻不立稳根基,截教虽不灭,也将被挤压成支流。”
在另一隅,元始天尊收拾着那件落了灰的玉清法袍,指尖残留着阵阵余烬的凉意。
他放下法袍,眸光如寒星:“阐教之胜不在于名位,而在于天道之正。今日封神榜虽定,但有些名字,未必能保住他们心中的道。若有人借佛之名入世,稀释了道之权柄,必有人不甘。”
太清首阳山上,太上老君骑青牛而座,手中扁拐恍若一根简单的灰木。
他望向西方天际,眼中没有锋芒,只有早已看透的沉静:“天地本有缺,凡尘有苦。若三教自守门户,则常以权衡为本;若再以旧法计较人间,则终难补那残缺。佛法若自西方来,愿以涤怨济苦为本,吾则以无为之道,做协调者。然此计须与诸圣共议,方可成局。”
这些话在紫霄宫不是耳语而已,而是一颗颗落在各方心头的石子,激起暗暗的涟漪。
女娲来到殿门之外。
她的脚步并不急促,面容却比常年冷峻更多了几分自责。
那九尾狐的往事仿佛仍在她胸口燃烧:当年她的一念何以换来殷商的败亡?世间的因果岂能如此随意?
她欲自辩,却觉得言语在此刻太过苍白。
她抬手掬了一捧紫霄宫外的风,像是想把人间最后一盏灯点亮。
接引与准提交错迈上殿阶。
接引面容安抚,语气低而定:“若佛门真的西来,我接引一脉愿以渡众为本。但我等并非欲与三教争衡,而是欲以慈悲化解残留之怒。若诸圣心存分歧,不妨先以百姓为重,勿以一己私念扰了苍生。”
准提敲动手中佛钵,声音回荡:“佛法非为争位,乃度生死。若列入三教之议,愿以净心示众,但凡事须有规矩,不能因慈悲而放弃天令。”
这几个声音在紫霄宫内交叠,像复杂的弦音。
太上微笑,却未急着下结论,他仍把话放在胸前酝酿。
与此同时,凡界亦不寂。
西周都城,姜子牙与周公同坐朝堂,听取来自四方的回报。
姜子牙的手里握着那根打神鞭,鞭梢余音绕梁。
他望向武王,声音低沉:“王上,仙界之事非人可制,然民心在天命之外亦重要。若有新的教义入世,民需师法,朝廷亦应有制衡之策。”
武王沉吟,他是个将军出身,也不是心怀高深的圣人:“我只愿百姓安居,若三教各为其道,朝廷当以法礼为先,不容异端扰动黎庶太平。”
就在这人世间与天界交错的关头,一个更隐秘的动向开始发酵——申公豹的身影。
申公豹在暗影中游走,他的笑容里永远藏着几分油滑与不安分。
他奔走于阐教残存之地,私会几名尚存怨气的散仙,安抚他们的怒火,又在截教隐士处留下诱言。
只要有人心中尚存欲望,便有裂痕可踏。
申公豹对此早已胸有成算:三教若表面和,但人心未定;只要暗流不止,便可挑拨出新一轮争端。他低声自语:“争斗若起,便是乱中取利之机;若佛来世间,人心动摇,便更有可为。”
紫霄宫的夜更浓了,殿中各派相互试探,既有言语的锋利,也有无形的防备。
太上一向无为,今夜却反复掂量每一句话的重量。
元始、通天二人内心的反应不只是宗派之争,更多是对自身位份与未来道统的担忧。
这些担忧在无声处增生,像黑云,迟早会有风来撕裂。
夜深,星河静默。
太上一人于殿庭盘坐,他的太极图摊开于膝前,黑白二气缓缓流转,像是要把纷乱化作秩序。
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觉得多余,太上先以动作表述他的思路:三教之立,不能只凭一时之烈;若佛门入世,应以“归西”为名——归西,不是对地理的控诉,而是对一种职能的划定。
佛为“渡众生之苦”;道为“守天道与人间秩序”;仙(此处多指阐教、截教等)为“执掌大道之治理与权柄”。
三者各司其职,彼此制衡,方能让人间不再成为圣人之间斗争的战场。
太上的话虽平缓,却像石投进湖中。
元始与通天各自的胸口如遭针刺。
通天冷咳一声,长剑未出鞘地反刺道:“太上,你欲以名分画一条沟渠,奈何界限一旦划出,谁来定义界限?如佛门宣称‘渡众’,而所谓‘渡众’何尝不是收服人心?截教若守身自重,便易被边缘化,门下弟子何以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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