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的晨曦并不明亮,连日阴霾仿佛压在城头,给人一种难以喘息的沉重。
昨夜的暴风骤雨还未散尽,街巷残留的积水映着灰色的天光,百姓行走其间,脚步匆匆,面上却多是疑虑与彷徨。
周公旦一早登朝,心中沉甸甸的。
他知道,民心虽因赈粮而稍缓,但三监暗流并未停歇。
百姓在温饱之外,仍旧徘徊于真假难辨的流言之中。
——
大殿之上,议论再起。
有大夫上奏:“近来市井频传谣言,称成王年幼,政令皆出自周公之手。百姓口中渐有‘公旦专政’之言。臣以为,应当早立储辅之制,使诸卿共议,以正天下。”
言语一落,顿时引得朝中议论纷纷。
反对者厉声驳斥:“周公以身代劳,昼夜不休,乃为社稷!此言若传于外,不正是三监之欲?!”
赞同者却冷笑道:“然谣言之所以行,是因事实亦有影。若不早示明政,如何平天下之疑?”
殿中群臣针锋相对,言辞几欲化为刀剑。
周公沉默许久,才抬起目光,缓缓开口:“孤之所以受托,不过为辅佐幼主。社稷非孤之物,天下更非孤之物。孤虽为辅政,然无一日敢忘王命。此谣,必斩其源。”
他语声虽平,却透出一股铁意,令满殿静寂。
姜子牙此时出列,冷声补道:“臣已查得,谣言多出自管蔡二地的旧部,近来不断暗中派人与镐京接触。若不加以防范,恐怕‘流言’便会化为‘行动’。”
周公心中一紧,他明白,这并不仅是言辞之战,而是暗潮正逐步汇聚的信号。
——
夜幕下,暗流更显清晰。
蔡叔的旧党频频在镐京坊市中出现,他们与市井小民闲谈之时,往往先说“周公仁厚”,继而再低声叹息:“可惜仁厚者未必长久,若三监得势,旧日诸侯仍可庇护乡里。”
这种似褒似贬的言语,比直斥更能动摇人心。
管叔的使者更为直接,他们在城郊集结流民,散布“殷命未绝”的旧说,并在夜间偷祭,点起殷制灯火,远远望去,仿佛残存的殷火仍在天地之间闪烁。
百姓惶恐,却有人偷偷跪拜。
霍叔则与边境商旅往来,将“周公专政、诸侯失权”的说法传入各地,使得本就心怀戒备的外部势力对镐京的局势更加观望。
三监分道扬镳,却又互为呼应,像三股看不见的绳索,正逐渐收紧这座城的喉咙。
——
周公虽察觉风浪渐大,却依旧坚持仁政为本。
他下令加赈粮仓,凡孤寡老人、无依妇孺,皆由官府接济;又下诏广开学馆,命贤士讲学,令民众得以听闻礼法与仁义。
在镐京的街头,常常可见一群孩子端坐于简陋学舍中,听着读书先生讲《周礼》;夜里,义棚里火光通明,百姓得以饱餐一顿,不再饥寒交迫。
这些举动虽让部分人心安定,但在暗潮冲击下,仍显得微弱。
姜子牙看着这一切,眉头始终未展。
他深知,三监之手已伸入镐京各处,仅凭仁政,恐怕难以彻底稳固局势。
他在周公面前低声道:“仁政如春雨,能滋养人心;可若杂草已深,春雨亦助其滋长。殿下,或许到了该用霜雪肃清的时候了。”
周公抿唇,久久未答。
因为他知道——霜雪虽能肃清,却也会冻裂脆弱的根。
——
就在此时,镐京西市再起风波。
百姓聚集,手持白布与佛像残片,声称要“祭佛驱厄”。
看似寻常的祭祀,却被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逐渐演变为质问朝廷的场面。
有人高喊:“若非周公失德,何来妖佛入世?”人群呼应,喧声如潮。
亲军立刻赶到,局势一触即发。
周公闻讯,面色沉重,心知——三监的暗流,已然试探到城池的心脏。
西市骚动之声愈演愈烈,百姓手执残佛像、白布条,聚集成一片潮水般的人群。
有人哭喊:“天降妖佛,昭示大周失德!”又有人附和:“若无暗手篡权,怎会有此大劫?”
暗中煽动者巧妙地引导情绪,使得原本单纯的祭祀,渐渐演变成对周公的质疑与怒声。
亲军持戟,护住街口,双方对峙,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将至的气息。
——
周公亲自赶到西市,他不乘车、不披甲,而是身着素衣,立于众人之前。
百姓见了,哗然一片。有人愤然高喊:“周公!若你真忠于大周,为何政令皆出自你手?成王幼弱,你莫不是要图不轨?”
这一声,宛如投下火种,躁动的气焰陡然高涨。
周公却不怒,他静静注视着人群,语声沉稳而清晰:“孤旦何德,敢图社稷?天命有归,成王乃正统。孤不过一介辅臣,承先王之托,代理政事。若有一日,孤心怀异志,愿天地昭昭,雷火共诛!”
话声未落,他竟抬手指天,面色如铁,愿以性命为誓。
百姓一时静默,原本的喧嚣被这誓言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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