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零年九月十二日,乐山,独立第八师师部。
大战后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紧张和疲惫。
师部门口却意外地停着一辆罕见的黑色小汽车,引来不少士兵和百姓好奇又敬畏的目光。
议事厅内,气氛微妙。
主位上坐着师长陈洪范,他脸上带着大战后的倦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警惕。
下首客位,坐着一位身着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操着江浙口音的中年男子,正是南京国民政府的特使,姓胡。
“陈师长鏖战辛苦,力保盐都,功勋卓着,蒋委员长闻之,亦深感欣慰啊。”
胡特使笑容可掬,言语间极尽恭维。
陈洪范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带着川人特有的爽直,却也暗藏机锋:
“特使过奖了。保境安民,份内之事嘛。只是刘自乾(刘文辉字)欺人太甚,弟兄们不得不拼命。不知特使远道而来,有何见教啊?”
胡特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不疾不徐地说道: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北方阎、冯诸逆,勾结桂系,公然反抗中央,发动叛乱,实乃党国之耻,民族之罪人!蒋委员长亲率大军,正在中原与之浴血奋战,以求国家之统一,政令之畅通。”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陈洪范的神色,继续道:
“蒋委员长深知陈师长乃川中豪杰,麾下将士骁勇善战。值此党国危难之际,特派鄙人前来,恳请陈师长深明大义,通电拥护中央,并酌情派遣精锐,出川助战,戡乱定国!”
陈洪范摸着下巴,没有立刻回答。
出川?那可是要真刀真枪和北方那些大军阀干仗,他的这点家底,经得起几次折腾?
胡特使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微微一笑,抛出了诱饵:
“当然,中央绝不会让忠于党国的将士们寒心。只要陈师长点头,蒋委员长即刻下令,恢复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二军的番号,任命陈师长为陆军中将军长!原独立第八师所属各部,悉数编入第二十二军序列。此外,中央还将一次性拨付五十万大洋,作为贵部的改编开拔津贴!以示诚意!”
中将!
二十二军!
五十万现大洋!
这几个词像重锤一样敲在在场所有陈部军官的心上。
就连陈洪范,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这可是正牌的国民革命军番号,不再是地方杂牌了!
名正言顺!还有五十万巨款!
但陈洪范毕竟是老江湖,兴奋之余,立刻抓住了关键问题:
“胡特使,中央的厚爱,洪范感激不尽!只是……这部队出川,人吃马嚼,枪炮弹药,每日耗费巨大。不知这五十万之后,中央是否按月拨发饷糈?按何标准拨发?”
胡特使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变得含糊起来:
“这个嘛……委员长自有考量。如今战事紧张,国库支绌,但只要贵部英勇作战,立下功勋,中央断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眼下这五十万大洋,足以解燃眉之急了嘛。”
闭口不提后续军饷!陈洪范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用五十万和一个空头番号,就骗他的部队去中原当炮灰!
送走胡特使后,陈洪范立刻下令,紧急召集所有的旅、团长以及师部高级参谋开会。
师部议事厅里,烟雾缭绕,争论异常激烈。
以第一旅旅长王奎为首的一派表示强烈支持:
“师座!这是天大的好事!中将衔!正规军番号!还有五十万现大洋!咱们拼死拼活为了啥?不就是图个名正言顺,图个前程吗?有了中央的委任,咱们就是正统!以后在四川,看谁还敢说咱们是杂牌?刘自乾见了咱们也得矮三分!至于出川,怕啥?正好出去捞点油水,见见世面!”
而以几位老成持重的参谋和部分团长为首的一派则坚决反对:
“师座,万万不可!老蒋这明显是画大饼!五十万听着多,够咱们全军几个月的开销?一出川,人生地不熟,补给全靠自己,这点钱眨眼就没了!到时候中央不给钱,咱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去?中原大战那就是个绞肉机,阎锡山、冯玉祥是那么好打的?咱们这点人马填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绝对不能去!”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陈洪范皱着眉头,听着下面的争论,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难以决断。
他既垂涎那名号和五十万大洋,又深知出川的风险和后续无饷的可怕。
这时,他的目光扫到了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阳。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虽然资历浅,但打仗有股狠劲,脑子也活络。
“张团长,”
陈洪范忽然开口,打断了争吵。
“你是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张阳身上。
王奎更是冷哼一声,带着不屑。
张阳站起身,敬了个礼,心中念头飞转。
他来自后世,清楚地知道中原大战的最终结局——蒋介石赢得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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