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任由他们发泄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示意安静。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现在的情况是,军部那边,指望不上了。我们这近三千弟兄,每个月人吃马嚼,军饷、粮食、被服、弹药,哪一样不是钱?光军饷一项,就要超过一万大洋!全部开销算下来,每个月没有三万块,根本转不动。”
“三万块!”
这个数字让许多军官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之前只管带兵打仗,对后勤开销并没有如此直观的概念。
“那……那咱们这几个月……”
一个营副惊讶地问道:
“是怎么撑过来的?”
张阳看了一眼陈小豆,陈小豆会意,接口道:
“全靠团长那位南洋来的故交,那位陈老板慷慨相助。团长舍下脸面,以个人名义多次向陈老板借贷,才勉强维持着部队的运转和将士们的温饱。否则,弟兄们早就饿散了!”
这话半真半假,却合情合理。
军官们闻言,脸上都露出感激和愧疚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们都知道团长和那位“南洋巨商”关系匪浅,却没想到团长为了部队,竟然个人欠下了如此巨额的债务。
“团长……这……这让我们……”
刘青山鼻子一酸,有些哽咽。其他军官也纷纷动容。
张阳摆摆手,打断他们:
“这些都不必说了。我今天召集大家来,不是诉苦,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军部如此对待我们,断饷断粮,严密防备,显然已不把我们当自己人。部队的未来,该怎么办?是继续忍着?还是……另谋出路?”
“另谋出路?”
李猛眼睛一瞪,声音洪亮。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独立!咱们手里有枪有人有地盘,宜宾、南溪两县,再加上咱们的工厂,凭什么还要看他陈洪范的脸色过日子,受这窝囊气!”
他越说越激动:
“只要宣布独立,控制了宜宾、南溪两县的税收,养咱们这两千多弟兄绰绰有余!何必像现在这样,仰人鼻息,还得团长您个人去借钱度日!”
“对!独立!”
“李营长说得对!咱们自己干!”
“反了他娘的!不受这气了!”
不少激进的军官纷纷附和,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躁动和决绝的气氛。
连续数月的打压和眼前现实的困境,让他们对二十二军彻底失去了归属感和耐心。
刘青山相对冷静一些,他推了推眼镜,沉吟道:
“独立……固然痛快,但利弊需要权衡。一旦宣布独立,就意味着彻底与陈洪范撕破脸,与二十二军为敌。陈洪范虽然忌惮我们,但他的主力仍在,尤其是王奎的第一师就钉在我们旁边。一旦开战,胜负难料,即便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独立之后,我们就成了无根之木,刘湘、杨森、邓锡侯,甚至缓过气来的刘文辉,会如何对待我们?会不会趁机吞并?这些都是未知数。”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一些人的冲动。
贺福田阴声道:
“刘营长顾虑得有道理,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坐吃山空,等团长借的钱花光了,部队不战自溃,到时候更惨!”
“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被慢慢耗死,不如拼一把!”
双方意见争执不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的张阳,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张阳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张焦急、愤懑或忧虑的脸庞。他缓缓站起身,声音沉稳而有力:
“诸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独立,看似是一条出路,但眼下,绝非最佳时机。”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宜宾和南溪:
“我们现在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这三千经过训练的弟兄,是宜宾南溪的坚固城防,是工厂的产出。但我们最大的护身符是什么?是头顶上‘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二军’这块招牌!”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
“没错,陈洪范断我们的粮饷,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但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刘湘、杨森那些大军阀眼里,我们依然是陈洪范的人!打我们,就是打二十二军,就要考虑陈洪范的反应!这层虎皮,在关键时刻,能为我们挡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觊觎!”
“一旦我们宣布独立,扯掉了这最后一块遮羞布,那就意味着我们同时要面对陈洪范的怒火和其他军阀趁火打劫的风险!我们将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们现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同时应对多方压力的地步!”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让刚才主张独立的军官们也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团长看得更远。
“那……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忍着?等着被陈洪范活活耗死?”李拴柱不甘心地问。
“忍,当然不是无底线的忍。”
张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明面上,我们不能撕破脸,不能给他动用武力清除我们的借口。这面大旗,还得继续扛着。但是暗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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