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驼子那碗号称“八宝乾坤续命羹”的糊糊,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效果却真实不虚。
掺了那米粒大小“糖霜”的特供版,下肚不过半炷香功夫,便在两个昏迷的人体内悄然化开。
棺材里,玄真子最先有了反应。他不再咳血,深蹙的眉头彻底松开,只是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虚汗,反倒像是体内郁积的寒毒正在被温和地逼出。那层萦绕不去的死气被彻底驱散,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透出了属于活人的润泽。他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侧了侧身,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竟像是陷入了久违的深度睡眠。
废墟上,玉笋的变化则更为外显。她右臂上那冰火交织的纹路彻底沉寂下去,不再有丝毫蠕动,颜色也淡了些许,仿佛狂暴的洪流被疏导归入了平静的河床。她苍白的小脸恢复了血色,甚至透出点红扑扑的光泽。最明显的是,她咂摸了一下嘴,这次不再是模糊的“肉”,而是颇为清晰地嘟囔了一句:
“……慧明师太……蒜瓣……糖放少了……”
显然,那“糖霜”里属于糖醋蒜的味觉记忆,在她潜意识里留下了印记。
吴郎中看着两人肉眼可见的好转,长舒一口气,对薛驼子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尽管这佩服里掺杂着对其实验精神的深深恐惧。
薛驼子自己则忙得很。他先是宝贝似的将那个吸收了玉笋溢出能量的墨玉碗封好,塞回棺材药柜深处。然后又蹲回糖醋蒜坛子边,拿着那根银针,对着坛底的糖霜琥珀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计算还能刮下来多少粒“米”。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他痛心疾首,“这等好东西,拿来给他们俩小娃娃固本培元,简直是拿金砖垫桌脚!应该入药!炼成‘九转还魂大还丹’!或者淬了兵器!实在不行泡酒也成啊!”
那匹老灰驴似乎闻到了粥的残余气味,又溜达过来,伸长脖子去嗅玄真子躺的那口棺材边沿,大概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剩的。
薛驼子正心疼他的“糖霜”,见状没好气地挥挥手:“滚一边去!那粥里掺了料,是你这凡驴能消受的?小心补得你浑身冒火,大半夜学狼嚎!”
老灰驴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扭过头,竟晃晃悠悠走到吴郎中刚煮粥的小泥炉边,伸出舌头,吧嗒吧嗒地舔起了那只还沾着点糊糊底的空锅。
吴郎中:“……”这驴成精了?
薛驼子也被这驴的举动吸引了目光,他盯着老灰驴看了半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驼峰!
“对了!驴!”
吴郎中吓了一跳:“薛爷,怎么了?”
薛驼子没理他,快步走到老灰驴身边,也不嫌脏,直接掰开驴嘴看了看牙口,又摸了摸驴脖子,最后甚至把耳朵贴到驴肚子上听了听。
老灰驴被这通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奇了……”薛驼子站起身,脸上疑惑更深,“这老家伙,吃了点锅底渣,气血居然旺盛了一丝?虽然微乎其微……但那‘源种残渣’的力量,霸道混乱,连老夫都不敢直接服用,这凡驴吃了点残余,竟似毫无副作用?”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昏迷的玉笋和玄真子。
“莫非……不是粥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他喃喃自语,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那‘红线牵魂粥’…牵的不是情,是功体?这两人冰火同源,功法相克又相生,喝下同源异变的‘糖霜’,非但没有排斥,反而能中和其霸道药性,化为最纯粹的滋补?”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激动得在原地转圈:“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这俩娃子伤成这样都没死,原来竟是互为药引的体质!妙啊!天造地设的一对……试药罐子!”
吴郎中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捕捉到“药引”、“试药”几个词,顿时为棺材里和地上的两位默哀了三秒。
薛驼子兴奋不已,立刻又有了新主意。他再次打开棺材药柜,翻找起来。
“得试试!得再试试!小吴子,过来搭把手!”
吴郎中硬着头皮过去。
薛驼子找出两截枯黄的、像是某种植物根茎的东西,递给吴郎中:“拿去,用无根水泡开,喂他们一人一半。”
“这又是……?”
“放心,好东西,‘同息草’!看看他俩气机能不能真的联动起来!”薛驼子眼睛放光。
吴郎中只得照做,将那两截根茎分别泡了两碗水。那水很快变成一种诡异的昏黄色,散发着泥土般的腥气。
他先是费力给玄真子灌了半碗下去。
等了片刻,玄真子并无特殊反应。
他又去给玉笋灌剩下的半碗。
就在碗沿碰到玉笋嘴唇,即将灌入的刹那——
“咳……嗯……”
棺材里,玄真子突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闷哼,眉头无意识地皱起,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不喜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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