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没有声音,但那无声的啜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杀伤力。
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岁安。
那刚刚升起的、想要扞卫自己空间的念头,在她无声的眼泪面前,显得如此自私和残忍。
他终究还是输了。
他叹了口气,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出手,将她冰冷而颤抖的身体揽进自己怀里。
然后,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妥协,完成了这个每晚必行的仪式。
唇瓣相触的瞬间,他感觉不到丝毫悸动或甜蜜,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登上戏台的拙劣演员,在机械地完成一场被设定好的表演。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如同毒藤,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第二天清晨,岁安在一片沉重的窒息感中醒来。
胸口像是压着一块无形的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他偏过头,清欢还在他身侧熟睡,晨曦微光描摹着她安静的睡颜,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本该是一幅恬静的画面,此刻却像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网,将他牢牢缚住。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哪怕只是去院子里,呼吸一口不带她气息的、清冷的空气。
他再次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小偷,开始重复昨夜失败的行动。
屏住呼吸,将手臂从她颈下一点点抽出,身体缓慢地、一厘一厘地往床外挪动。
冰冷的空气触到他的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解脱。
就在他的脚即将触到地面,胜利在望的瞬间——
一只微凉的手,带着睡梦中的迷糊,再次精准地攥住了他腰侧的衣角。
“别走……”
她呓语般喃喃,声音含混柔软,却像一道最终的枷锁,哐当一声落下。
那一刻,岁安脑中那根紧绷了太久太久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所有的忍耐、妥协、愧疚,都在这一抓之下,化为乌有。
他猛地坐起身,不是逃离,而是转向她,积压的情绪轰然喷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被压抑到极致的烦躁:
“我只是想去院子里!就一会儿!”
他盯着她骤然惊醒、茫然睁开的眼睛,那股邪火燃烧得更旺。
“清欢,我不是你拴在裤腰带上的挂件,我是一个活人,我需要喘口气!
我们难道连这点空间都没有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寂静了。
清欢彻底醒了。
她的眼睛在最初的几秒里,充满了被吼骂的震惊和无措,迅速蒙上一层浓厚的水光,嘴唇微张。
那是一个即将崩溃、哭闹或立刻开口讨好的前兆。
岁安太熟悉她这套流程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场狂风暴雨或卑微乞求的准备。
然而,就在呜咽即将冲口而出的前一刻,她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某种东西在她脑中 “咔哒” 一声,接通了。
哭闹,只会把他推得更远,像昨天溪边那样。
讨好,此刻显得廉价而可笑,无法真正留住他。
电光石火间,她硬生生扼住了即将冲出口的呜咽和哀求。
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潮水般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迅速地、深深地低下了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真实的表情,也藏起了她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领悟。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已没有了激动,只剩下一种……了然的悲伤和一种刻意的柔顺。
眼眶还是红的,但泪水被她死死锁在了里面。
“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地钻进岁安的耳朵里。
“是我不好,把你逼得太紧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紧紧攥着被角、然后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的语气说:
“这样吧……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想要自己的空间,你就告诉我。”
“你只要说一句‘清欢,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就去屋外等着,绝对不打扰你。”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岁安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僵在原地。
他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听着她这“懂事”到极致的话语,一股比愤怒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弥漫开来。
他感觉自己挥出的全力一拳,打进了一团最深最软的棉花里。
他争取空间的呐喊,被她扭曲成了需要她做出牺牲才能满足的请求。
他张了张嘴,那句练习了无数次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此刻却重如千钧,死死地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愤怒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颓然地、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将她重新拉回怀里,手臂僵硬地环住她单薄的肩膀,哑声道:
“……不用。”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外面冷。”
清欢顺从地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已然失去温度的胸膛,没有说话。
只是在岁安看不见的背后,她那双刚刚还盛满了卑微和悲伤的眼睛里,所有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嘴角,在他视觉的盲区里,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悲伤又满足的弧度。
她知道,她又一次赢了。
日子,像是在一碗凝固的猪油里滑行,粘稠,透不过气。
自那日清晨无声的战争后,小院里便维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清欢不再需要刻意地“关怀”和凝视,因为她已经用一种更高明的方式,将岁安牢牢地圈禁在她构建的规则里。
这天下午,岁安正机械地打磨着一块石料,门外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喊声。
“岁安!岁安在家不?”
是祠堂的王大爷,声音里带着山里人少有的急切和兴奋。
清欢正坐在门廊下绣花,闻声抬起头,与岁安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会有外界的波澜来打破这片死水。
她放下绣绷,脸上习惯性地漾起温婉得体的笑容,起身去开门。
“王大爷,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她侧身将王大爷让进来,动作流畅自然,像个最寻常的山里媳妇。
王大爷却没坐,他红光满面,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激动地对着迎上来的岁安说:
“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岁安!”
他扬了扬手里的信:
“刚接到镇上传来的信儿,是李大师!
李大师托人带话到祠堂,指名点姓要请你去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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