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就从刺绣滑向了更私人的领域。
“……说起来,我们家老赵啊,”
杨婉仪带着温和的调侃:
“就是个工作狂。
一钻进他的水利图纸里,那是天塌下来都不管。
有时候我跟他说话,说三遍他都听不见,非得我过去敲他桌子才行。”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清欢被她的话触动,也忍不住小声吐槽:
“岁安也是……看到石头就走不动道。
在家里那会儿,有时候对着块石头能雕一整天,饭都忘了吃。
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的,心思全在那石头上呢。”
她说起这些,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
“可不是嘛!”
杨婉仪仿佛找到了知音:
“这些搞技术的男人,轴起来一个样!
脑子里就那点线条、数据、石头块儿。
我们家老赵,上次为了一个水流量参数,跟我争了半晚上,非得说我的感觉不对,要拿数据说话,气得我差点没把他图纸扔了。”
清欢被逗笑了,也放松下来,接着说:
“岁安倒是不跟我争,他就是……太拼了。
上次在外地,为了雕那个《风骨》,差点被石头……”
她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微微发白。
杨婉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而且萧专家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和担当,很难得。
你看我们家老赵,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工地上跟着师傅扛测量仪呢。”
她的话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也带着真诚的赞赏。
清欢听着,渐渐被一种复杂的自豪感所取代。
是啊,她的岁安是那么优秀。
“杨老师,您跟赵专家真好。”
清欢看着杨婉仪脸上那种被岁月沉淀下来的安然和幸福,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羡慕。
她能感觉到,杨婉仪和赵国栋之间,有一种建立在相互理解基础上的感情,那是她和岁安之间目前极度缺乏的。
杨婉仪笑了笑,目光悠远:
“夫妻嘛,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也吵过闹过,慢慢磨合,互相理解。
最重要的是信任,给彼此空间,也守住自己的心。”
“信任……”
清欢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有些迷茫。
这正是她最缺失,也最努力想去构建的东西。
杨婉仪看着她年轻而美丽的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心中了然。
她没有点破,只是温和地说:
“郁夫人,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
有些东西,抓得太紧,反而容易失去。
就像这刺绣,线绷得太紧,容易断;手攥得太死,图案就不活了。”
清欢低头看着手中那只即将完成的蝴蝶,若有所思。
夕阳西下时,岁安带着一身的尘土和疲惫回到了招待所。
推开房门的前一刻,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预演了数种可能出现的场景:
是冷着脸的沉默以对?是红着眼眶的委屈控诉?
还是新一轮关于“林记者”或“陈大姐”的盘问?
然而,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愣。
清欢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着最后的天光做着刺绣,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自然而温婉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
“回来了?”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家常的暖意。
“嗯。”
岁安应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清欢走上前来,很自然地伸手帮他脱下沾满石粉的外套,动作熟练,就像在深山里做过无数次那样。
然后,她又蹲下身,从床底下拿出他替换的布鞋。
“抬脚。”
她轻声说。
岁安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脚,看着她帮自己解开沾满泥泞的鞋带,换上干净舒适的布鞋。
整个过程,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审视的情绪,只是专注地做着这件事,仿佛这只是妻子对归家丈夫最寻常的照料。
没有质问,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
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岁安心里有些没底。
“今天……在楼下院子里绣的,遇到杨老师了,聊了一会儿。”
清欢一边将换下的鞋子放好,一边像是闲聊般提起,语气轻松。
“杨老师?赵国栋专家的爱人?”
岁安有些意外。
“嗯,杨老师懂得真多,聊了会儿刺绣,还挺投缘的。”
清欢没有多说,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累了吧?先喝口水。
晚饭我让送到房间里来吃了,在外面跑了一天,安静吃点舒服。”
岁安接过水杯,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些。
他喝着水,看着清欢忙碌着张罗饭菜的背影,那纤细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她努力改变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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