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头的血腥清洗并未持续太久,在绝对的火力与钢铁意志面前,任何零星的抵抗都如同冰雪般消融。然而,真正的挑战,随着明军向岛屿纵深的推进,才刚刚开始。倭寇的主力及其核心巢穴,并未设在无险可守的滩头,而是隐藏在岛屿中央、那片郁郁葱葱、仿佛亘古不变的原始密林深处。
通往主寨的道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野兽踩出的小径,蜿蜒曲折,消失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浓绿之中。当先头部队的士兵们踏足这片丛林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一股混合着压抑与不适的感觉瞬间笼罩下来。
这里的环境,与外面阳光明媚的海滩判若两个世界。
参天的古木枝杈交错,巨大的树冠层层叠叠,如同一个巨大的绿色穹顶,将绝大部分阳光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外。林间光线异常昏暗,如同永恒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而湿润的闷热,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永不散热的蒸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植物腐烂和湿土混合的特殊腥甜气息,让人胸口发闷。汗水根本来不及流淌,就直接从毛孔中蒸腾出来,浸透了里外三层衣衫,紧紧黏在皮肤上,又湿又痒,异常难受。
耳边是永无休止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各种不知名的虫豸在草丛中、在树叶间拼命嘶鸣,声音尖锐或低沉,汇成一片嘈杂的嗡鸣。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稍有不慎就会滑倒。腐烂的落叶堆积了不知多少年,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更浓的腐败气味。
更要命的是,林中瘴疠之气颇重,许多身体素质稍差的士兵,很快开始感到头晕、恶心,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而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那些无孔不入的“飞行刺客”——成群的、如同黑雾般的蚊蚋和小咬,它们似乎完全不受驱赶的影响,疯狂地围绕着每一个人,寻找任何裸露的皮肤进行叮咬。被叮咬处立刻红肿起包,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奇痒,让人忍不住想去抓挠,而抓破之后,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下,极易引发感染。
“保持警惕!注意脚下和头顶!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前进!”军官们压低声音,不断重复着命令,他们的神经同样紧绷。这片丛林,本身就是最大的敌人。
倭寇显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们如同鬼魅般潜伏在暗处,利用林木的掩护,不断发起防不胜防的小规模偷袭。有时,一支淬毒的箭矢会毫无征兆地从茂密的树冠中射出,悄无声息地夺走一名士兵的生命;有时,几名手持长刀的倭寇会突然从伪装极好的草丛陷阱中跃出,嚎叫着发起突袭,一击之后,无论成败,立刻借助藤蔓或熟悉的小径远遁,消失在密林深处;有时,他们甚至会利用挖掘的地穴或者中空的巨树作为藏身点,等待明军队伍通过大半时,从后方发起攻击。
明军严密的“鸳鸯阵”在这样复杂狭窄的地形中,难以完全展开其威力,战斗变成了更加残酷、更加考验单兵素质和小组配合的零散遭遇战、近身肉搏战。燧发枪的优势在于齐射,但在视线受阻、敌我混杂的丛林里,往往来不及发挥。
然而,就在这艰苦卓绝的环境下,战前那些由晟王朱高晟亲自督导准备、曾被一些习惯了旧式作战思维的老兵私下里嘀咕“太过麻烦”、“穷讲究”的物资和药品,开始展现出其无可替代的巨大价值!
几乎每一位士兵,在感受到蚊虫叮咬和环境不适的第一时间,都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摸向腰间那个毫不起眼的特制“驱虫防疫囊”。药囊由致密的粗布缝制,虽然无法完全隔绝所有蚊虫,但其中散发出的、由雄黄、艾草以及几种系统提供的特殊驱虫草药混合而成的气味,确实让围绕在身边的虫群密度明显降低,攻击性也大为减弱。士兵们严格按照训练要求,不仅将药囊佩戴在身,还会在建立临时休息点或宿营地时,仔细地将备用驱虫药粉撒在周围,形成一道有效的防护圈,同时也小心翼翼地洒在裤脚、袖口和领口等容易被钻入的地方。
那些开始出现头晕、恶心、腹泻等早期中暑或瘴气反应的士兵,立刻被同伴或小队中的卫生员提醒,服用了配发的预防瘴气的金鸡纳霜粉或治疗腹泻、退烧的各类丸剂。随军的教化使和为数不少的、经过天津卫医学院短期培训的医护兵,此刻成为了最忙碌的人之一。他们穿梭在行进缓慢的队伍中,不顾自身疲惫,反复检查着士兵们的身体状况,掀开他们的眼皮查看瞳孔,询问是否有不适,并严厉督促每一个人必须饮用自己水壶中煮沸过的凉开水,绝对禁止贪图一时痛快去饮用林间看似清澈的溪水或积水。他们反复强调:“晟王殿下早有明示,倭地多疫水,肉眼难见之虫卵病菌甚多,饮之轻则腹泻,重则致命!”
“老李头,多亏了你提醒俺撒这药粉,不然俺这脖子非得被咬成烂柿子不可!”一个年轻的新兵一边挠着脸上唯一一个没防护好被咬出的大包,一边对身旁沉稳的老兵感激地说道。他叫赵铁蛋,来自北直隶,第一次见识如此恶劣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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