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年春，陈清清的复习笔记已写满三本，却总在数学几何题上卡壳 —— 县城书店里的《高考数学解题思路》早被抢空，连复印本都找不到。她蹲在知青点的门槛上翻笔记时，路修源骑着自行车停在院门口，车把上挂着个军绿色帆布包。
“托战友从军区家属院找的，里面还有他爱人整理的错题集。” 路修源递过包，帆布上还沾着火车托运的煤尘。陈清清打开一看，《解题思路》的封皮虽有些卷边，扉页却用钢笔写着 “知青同志加油”，错题集里还夹着晒干的桂花 —— 战友爱人说 “看书累了闻闻，脑子清醒”。
这不是路修源第一次帮她。前阵子公社停电，他把部队发的马灯送过来，灯座上还缠了防滑的布条；知道她胃不好，又从家里带了奶奶蒸的杂粮馒头，说 “比知青点的窝头养胃”。可陈清清总有些不安 —— 前几天听知青说，路家早年曾被人说 “要和邻村换亲”，虽最后没成，她怕自己和路修源走太近，又被安上 “攀附军官” 的名头。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 路修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挠了挠头，“我以后让通讯员帮忙送……”
“不是的。” 陈清清赶紧打断，指尖捏着桂花干，“我就是觉得，总麻烦你不好。”
路修源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你帮我个忙吧？我奶奶最近总翻老照片，想给老家的叔公写封信，可她眼神不好，字也认不全。”
陈清清愣了愣，随即点头。她没想到，这一去，竟解开了两人之间的误解。
路家的土坯房收拾得干净，奶奶坐在炕头，怀里抱着个红布包，里面全是泛黄的照片。“这张是修源他爷爷年轻时，在部队当炊事员拍的。” 奶奶指着一张黑白照，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胸前别着军功章，“那时候穷，换亲的事确实有人提过，可他爷爷说‘咱家不搞这个，孩子的婚事得自己愿意’。”
陈清清的心猛地一沉 —— 原来路家根本没同意过换亲，之前的谣言都是假的。她帮奶奶铺好信纸，听老人絮絮叨叨地说往事：路修源小时候总跟着爷爷去部队菜地，学会了种西红柿；十五岁那年偷偷去当兵，奶奶哭了好几天，却又怕耽误他前程…… 陈清清把这些话都写进信里，还在每张照片背后用铅笔标注 “1952 年爷爷在朝鲜”“1968 年修源第一次戴红领巾”，这样叔公收到信，就能看清照片的来历。
“你这闺女心细。” 奶奶拉着她的手，塞给她一块水果糖，“修源这孩子，看着硬朗，其实心重。他怕你嫌弃路家是农村的，又怕你觉得他是军官摆架子，所以总不敢跟你多说。”
陈清清的脸一下子红了。原来两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顾及对方，却因谣言产生了隔阂。那天傍晚，路修源送她回知青点，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奶奶说，你把信写得比说书先生还热闹。” 路修源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以后…… 你要是有空，常去陪她聊聊？”
“好啊。” 陈清清笑着点头，心里的不安渐渐散了。她发现，路修源其实一点都不 “摆架子”—— 他会蹲在菜地里帮奶奶拔草，会把部队发的肥皂省下来给奶奶用，更会在她遇到难题时，耐心地帮她分析。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谣言里说的 “仗势欺人” 呢？
陈清清帮路奶奶写信的事，很快被陈楚楚知道了。她在公社中学当代课老师，见陈清清不仅考上了师范，还和军官走得近，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姐，你可真有本事，勾搭上军官，就忘了家里人了？” 陈楚楚找到知青点，阴阳怪气地说，“我听说，路修源的战友都在传，你想当军官太太，以后就不管我和妈了。”
陈清清懒得跟她计较，转身要走，却被陈楚楚拽住胳膊：“你别得意！张铁柱还在等着呢，他说了，要是你不跟路修源断了，他就去公社告你‘破坏军婚’！”
张铁柱是邻村的农民，之前追过陈清清，被拒绝后一直怀恨在心。陈楚楚知道他想找城里对象，就许诺说 “只要帮我搞臭陈清清，我帮你找师范学校的老师介绍对象”，两人一拍即合。
第二天一早，知青点的墙上就贴满了小字报，上面写着 “陈清清不安心备考，勾搭军官路修源，想靠男人进城”，还画了歪歪扭扭的小人，一看就是张铁柱的手笔。赶集的时候，更有人指着陈清清的背影说 “就是她，想当军官太太，不要脸”。
陈清清的头嗡嗡作响。她不怕吃苦，不怕备考的累，却怕这些莫须有的谣言毁了她的前程 —— 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要是学校知道了这些事，会不会取消她的资格？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路修源找到了她。他刚从部队回来，听说了小字报的事，气得脸色发青。“你别担心，” 路修源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我去公社说清楚，这些谣言，我不会让它们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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