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咙发紧,手指不受控制地抠进妹妹后颈的发辫里——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宝贝的麻花辫,说要留到十八岁生日那天,让我给她编个带珠花的发髻。
此刻发梢还沾着烤肠的甜香,可她左眉角的痣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和那天黑帮冲进便利店时,她扑在妈妈怀里,被流弹擦过的伤口颜色一模一样。
她仰起脸,眼泪砸在我手背,他们说要把我做成纸人,说我喊得不够响......
我的灵识突然抽痛,像有人攥着我的魂魄往黑窟窿里拽。
后颈腐肉味又涌上来,那是梦魇使者的气息,他的声音混在妹妹的抽噎里:再紧点,再紧点,等你把她的魂攥碎了,就能永远听见这哭声了。
陈丰!
银铃脆响刺穿耳膜,我手腕被人狠狠一拽,妹妹的身影突然像被风吹散的糖霜,指尖只余下一片冰凉。
我踉跄转身,看见个穿月白短打的女人,发尾用银链束着,腕间一串小铃铛随着动作轻颤,每一声都震得我灵识清明几分。
她左眼下有颗泪痣,此刻正拧着眉瞪我:你是要把自己的灵海当供桌,摆给玄冥宗磕吗?
我这才发现四周的血色松林在消退,雾团里的哭嚎声弱了些,可后颈那股黏腻的抽扯感还在。你......
山盟阿影,潜伏监视玄冥宗三个月。她拽着我手腕的手像块热炭,灵力顺着皮肤往我身体里钻,刚才那是你潜意识里的裂缝,他们专挑这种地方捅。她另一只手掐诀,我眼前泛起层淡金色的光膜,把我们和雾团隔开,灵识屏障,撑十分钟。
十分钟够吗?我声音发哑,后槽牙咬得生疼——刚才差点就信了,差点就把妹妹的幻影当成真的,任人抽走灵识。
不够,但够你学会怎么自己撕了这幻境。她突然松开我手腕,指节重重叩在我眉心,引气入体的灵识是吧?
去碰那些情绪。
绝望、不甘、孤独,这些不是幻觉,是被封在灵脉里的活人生前执念。
我咬着舌尖逼自己集中,灵识探出去。
那些黏糊糊的情绪里,果然裹着细碎的记忆碎片:穿蓝布衫的老妇人在灶前揉面,说要给小孙子留碗热粥;穿校服的女孩蹲在巷口哭,书包里掉出张不及格的试卷;还有......我闭了闭眼,妹妹举着烤肠跑过便利店玻璃门的画面,和幻境里的重叠了。
他们把这些执念揉成你最痛的样子,阿影的声音像根针,扎破我眼眶里的热意,但灵识共鸣不是让你沉溺,是让你......
轰——
灵识屏障突然震颤,我眼前的光膜裂开蛛网似的细纹。
雾团里的哭嚎声拔高,这次我听清了,是妈妈的声音:阿丰,带月月跑!
我浑身血液倒流。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听见的人声。
妈妈护着妹妹蹲在收银台后,爸爸举着啤酒瓶冲出去,我被妈妈推进储物间,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她后颈绽开的血花,像朵被踩碎的红牡丹。
妈妈?我踉跄着往前,脚腕被阿影死死攥住。
她不知何时跪坐在地,双手结着复杂的印诀,额角渗着汗:不是!
那是他们从你记忆里扒出来的!
可那是真的!我喉咙发腥,那天她就是这么喊的,她流了好多血,我连她的手都没摸到......
所以你才要清醒!阿影突然抬手扇了我一巴掌,脆响惊得松枝上的雪簌簌落。
她的银铃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鸣: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专挑这种时候动手?
因为你现在的灵识里全是破绽,像块浸满水的棉絮!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可那声脆响像根钉子,把我飘在回忆里的魂钉回了肉里。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不是沾着血的病号服,是进山时穿的粗布短打,腕间还缠着老皮昨天咬断的绷带。
阿影喘着气笑了,这才是现在的你。
用灵识去震,震那些情绪的源头。
我深吸一口气,引气入体后的灵力在经脉里翻涌。
这次我没躲,反而把灵识往最浓的那团孤独里扎——那是我在安宁医院墙角缩成一团时的感觉,是被绑在实验台上时的感觉,是听见老皮说他们要把活人炼成药引时的感觉。
嗡——
灵识震荡的瞬间,雾团炸开无数光点。
我看见穿红棉袄的妹妹、穿蓝布衫的老妇人、蹲在巷口的女孩,还有妈妈染血的脸,都在光里渐渐透明。
阿影的屏障重新凝实,她撑着膝盖站起来,银链扫过我手背:不错,比我想的快。
你们玩够了?
腐肉味突然从头顶压下来。
我抬头,梦魇使者的青面面具挂着冷笑,黑雾顺着屏障裂缝往里钻:山盟的小崽子,你以为护得住他?
阿影把我往身后一挡,银铃突然变成幽蓝色,每一声都像小锤子敲在黑雾上:能护一时是一时。她转头看我,泪痣在逆光里像颗朱砂,走,去野人山古阵,老皮说的那个地方——
想跑?梦魇使者的笑声混着骨裂声,等我抽了他的灵识,再抽你的!
黑雾突然凝成尖刺,穿透屏障扎向我心口。
阿影旋身挡在我前面,银铃碎了两颗,在她背上炸出血珠。
我攥紧剑柄,灵力顺着剑身窜出去——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用灵识攻击,带着从安宁医院熬过来的狠劲,带着要给家人报仇的执念。
黑雾尖刺应声而断。
梦魇使者的身影晃了晃,突然化为一团黑灰,风卷着他的声音散在林子里:陈丰,山盟的,咱们还会见面的......
阿影瘫坐在地,我慌忙去扶她。
她后背的血渗进月白短打,染出朵狰狞的花。
银链散了,铃铛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一颗还沾着血,在雪地里闪着幽蓝的光。
她扯着我衣袖,声音轻得像叹息,去野人山......古阵......
我背起她往林外跑。
老皮从裤兜里探出头,尾巴尖指着东边:直走三里有个山洞,惊云和火尾狐在那守着!
雪越下越大,我听见身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不知道是梦魇使者的余党,还是其他什么。
但怀里的阿影还在发烧,她的血滴在我脖子上,烫得我眼眶发疼。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从我手里把重要的东西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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