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有东西在啃我的指尖。
是老皮。
那团焦黑的毛球正用残尾勾着我的手腕,舌头一下下舔我开裂的皮肤,带着铁锈味的血混着它的唾液渗进伤口。
我想动,可眼皮重得像被缝住了,只能听见阿影的呼吸声——她离我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袖间沉水香混着血锈的味道,还有惊云雷毛炸开的臭氧味在鼻尖窜动。
“黑纹又扩了。”阿影的声音像冰碴子,“从心口漫到肋骨,再往下要侵肺了。”
有温热的爪子搭上我手背,是惊云。
它的雷毛扫过我皮肤时会噼啪炸响,可这回扫得很慢,像在数我脉搏。
我听见它喉咙里滚着呜咽,尾椎骨砸在地上咚咚响——这是它害怕时的老毛病,小时候被雷劈晕醒过来就这样。
“莲花跳得更急了。”老皮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每跳一下,那东西就往他魂里钻一寸......”
我想开口问“什么东西”,喉咙却发不出声。
意识浮浮沉沉间,手背突然被烫了一下——是莲花在渗血。
暗红的血珠从花瓣缝隙里挤出来,滴在我腕间,竟在焦土上凝成一行小字:哥,别醒来。
“白芷的笔迹!”老皮尖叫,它的尾巴尖突然刺进我掌心,“陈丰!这是骗你的!那东西偷了阿芷的魂印!”
我胸口突然发闷,像有人攥住心脏往死里捏。
叶无归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哑得像砂纸磨铁:“容器......归位......”
“你不是他。”
阿影的剑刃贴上我眉心,凉得刺骨。
我能想象她的模样——眉峰压得低低的,眼尾泛红,左手攥着山盟令剑,右手背青筋凸起。
她从前总说“山盟弟子不动气”,可此刻剑气里全是颤音:“你是死人留下的回音,早该散了。”
惊云的雷网“唰”地罩下来,雷光顺着我皮肤游走,黑纹被劈得滋滋冒青烟。
我听见老皮在哭,鼠类的哭声细得像针:“他烧了心控阵,可阵灵附在他魂上了!就像......就像烧房子时,房梁塌了,火星子还藏在灰里......”
有湿热的东西滴进我耳朵。
是老皮咬破了尾巴尖,鼠血混着它的命魂往我七窍里钻。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我小时候蹲在巷口喂它花生米时那样:“陈丰,我用命脉最后一点力,送你一句真话......你不是容器,你是点火者。点火者,从不怕烧死......”
鼠血烫得我识海发烫。
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灰烬,叶无归的残影站在灰里,白衣上全是黑藤的痕迹。
他笑的时候嘴角裂到耳根:“你已无火,无绳,无亲,为何还不归我?”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双手透明得能看见骨节,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可心脏的位置在发烫,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爸妈烧房子那天,火势从客厅窜到厨房,妹妹缩在我怀里哭,妈妈把最后半袋米塞给我,爸爸举着煤油灯说“烧了这破地方,咱们重新活”。
火是从他们眼睛里烧起来的,不是从灶台上。
“你说我烧光了所有,”我对着叶无归笑,“可你忘了——我爸妈烧房子那天,火是从心里点起来的。”
我撕开胸膛。
不是血肉,是一团凝固的银金火。
它小得像颗纽扣,却亮得刺眼,那是我藏了十年的执念:要活着,要查真相,要让害我家人的人跪在坟前哭。
“你拿死人当容器,”我捏着火团,“可钥匙......从来都是自愿赴死的人。”
心火炸开的瞬间,识海轰地裂成碎片。
叶无归的残影发出尖叫,黑藤从他身体里钻出来,却在火里化成黑灰。
我看见阿芷的虚影站在火光里,她身后跟着所有被救的孩子,他们挥着手喊“哥哥”,声音比十年前清晰十倍。
“阿芷!”我喊,“你留的话......”
“哥,门后有钥匙。”她笑,“现在你懂了吗?”
现实里的痛感突然涌上来。
我猛地睁眼,瞳孔里映着阿影震惊的脸——她的剑尖还抵在我眉心,惊云的雷毛炸成一团,老皮瘫在我腕间,尾巴尖的血已经凝成黑痂。
那朵半黑半红的莲花正在枯萎。
花瓣一片一片碎成灰,落在我掌心,像下了场黑红雨。
而我手腕处,七道新纹缓缓浮出来——这次是纯金的,像被火焰烙进去的,每道纹路都跳着小火苗。
“醒了?”阿影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来抓我手腕,指尖在金纹上轻轻碰了碰,“金纹......山盟古籍说,这是‘执火者’的印记......”
惊云凑过来舔我脸。
它的雷毛还是烫的,可这次烫得暖乎乎的,像小时候我蹲在院门口烤红薯时的灶膛。
我摸它耳朵,它立刻翻肚皮,尾巴拍得地面咚咚响——这傻子,从来藏不住开心。
老皮突然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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