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清宁宫内室,烛光摇曳,将武媚娘端坐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拉出一道沉静的剪影。她刚听完柳如云关于“陈记香铺”顺利打入少府监采买名单的禀报,面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深思。
刘婕妤那般性子,吃了这等暗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经济上的小动作受挫,她必然会转向更阴险、也更直接的手段。
果然,夜深人静时,燕青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外求见。他依旧一身不起眼的青灰色布衣,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锐利如鹰。
“娘娘,”燕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惯有的冷静,“刘婕妤那边,有动静了。”
武媚娘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他:“说。”
“她宫里的心腹太监,近日频繁接触几个原晋王府旧邸被遣散或因过错被黜落的仆役,多是些不得志、心怀怨怼之人。
许以重金,打探娘娘未出嫁前在府中的种种琐事,尤其……是关于娘娘与外界往来、言行举止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燕青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此外,她还暗中寻了一个擅长模仿笔迹的落魄文人,匿居于西市一处偏僻客栈,似乎在临摹某种字迹。”
武媚娘眼中寒光一闪,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果然来了。收买旧仆,构陷污名;伪造笔迹,制造“私通”证据。
这都是后宫倾轧中最常见、却也最恶毒的手段。
一旦沾上“私德有亏”的罪名,尤其是与外界男子有染的嫌疑,即便是亲王正妃,也足以身败名裂,甚至危及性命。
“可知那文人临摹的是何种字迹?”武媚娘问。
“属下设法潜入其住处,看到了废弃的稿纸。”燕青从怀中取出一张揉皱的纸条,小心呈上,“似是模仿娘娘平日书写奏章或书信的笔迹,但形似神不似,只得其五六分相似,且用力过猛,破绽不少。”
武媚娘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上面是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问候,但笔锋走势,确实在刻意模仿她的风格。她轻轻哼了一声,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娘娘,是否需要属下……”燕青做了个抹喉的手势,眼神冰冷。以他的手段,让那个文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并非难事。
武媚娘摆了摆手:“不必。打草惊蛇,反而显得我们心虚。”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已有计较。对手既然布下了局,那她便顺势而为,将这个局,变成埋葬对手的陷阱。
“燕青,”她转过身,目光深邃,“你继续盯紧那边,尤其是那个文人,看他何时能将‘证据’伪造完成。另外,那几个被收买的旧仆,查清都是谁,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是。”燕青领命。
“还有,”武媚娘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想办法,让那个文人‘偶然’听到一些消息,就说……晋王妃近日因思念王爷,时常手书家信。
但因宫中耳目众多,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书写时常用一种特制的淡墨,字迹初看寻常,但若遇热或特定药水熏蒸,墨迹会微微变色,且笔锋转折处的细微力道变化会更为明显。”
燕青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娘娘是想……在伪证上留下破绽?”
“不错。”武媚娘点头,“既要伪造,就让他们伪造得‘像’一些。你再去寻一种遇热会微微泛黄、且带有极淡松烟气的墨块,想办法让那文人‘意外’获得。告诉他,这是宫中贵人常用的上好松烟墨,色泽沉稳,不易褪色。”
燕青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属下明白。如此一来,他们伪造的信件,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墨色、遇热反应皆与真品不符,一旦当众检验,便是铁证如山的伪造!”
“正是此意。”武媚娘淡淡道,“另外,那几个旧仆……他们不是喜欢搬弄是非吗?那就让他们多说一些。你可以通过旁敲侧击,让他们‘回忆’起一些本宫昔日‘不合规矩’的举动。
比如……曾私下接见过某位‘江南来的绸缎商’(实则是柳如云),或是曾在花园中‘独自徘徊’良久(实则是思考对策),言语间模棱两可,引人遐想,却又抓不住实质把柄。”
她顿了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刘婕妤不是想要证据吗?本宫就给她一些‘证据’。只是这些证据,如同沙上筑塔,一推即倒。”
“娘娘高明!”燕青由衷赞道,“此计可谓请君入瓮。属下这就去安排,定让刘婕妤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已踏入娘娘设下的死局。”
“去吧,小心行事。”武媚娘挥挥手。
燕青躬身一礼,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
书房内重归寂静,武媚娘独自站在窗前,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她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将计就计,固然能反败为胜,但也意味着要将自己暂时置于风口浪尖,承受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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