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息琐碎而微不足道，但在特定时刻，或许就能成为撬动局面的支点。
她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如同编织一张细密的网。
这一日，傍晚时分，沈月凝正在窗边临摹一幅字帖，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求饶声。
她放下笔，走到窗边望去。
只见院门外，一个穿着粗使丫鬟服饰、面容憔悴的女子正被两名婆子拖着往外走，那女子哭得撕心裂肺，不住哀求：“嬷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别赶我出府……”
沈月凝认得她，是之前柳姨娘漱玉轩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叫春杏。柳姨娘倒台后，漱玉轩的下人大多被遣散或打发去了庄子上，看来这春杏也在其列。
“吵什么吵！”守院的护卫厉声呵斥，“惊扰了王妃娘娘，你有几个脑袋！”
那婆子也骂道：“小贱蹄子！你自己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还有脸求饶！快拖走！”
偷东西？沈月凝眸光微闪。柳姨娘刚倒，她院里的人就因偷窃被逐？是巧合，还是有人想趁机清理什么？
就在春杏即将被拖出视线时，她似乎绝望中看到了窗边的沈月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挣脱婆子的手，扑到院门栅栏上，哭喊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救命！奴婢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奴婢！奴婢知道、知道柳姨娘的事！奴婢愿意都说出来！求娘娘救救奴婢！”
婆子和护卫脸色大变，上前就要捂她的嘴。
“住手。”沈月凝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动作一僵。
沈月凝缓步走出殿门，站在台阶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栅栏外狼狈不堪的春杏：“你说，你知道柳姨娘的事？”
春杏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连磕头：“是！是！奴婢知道！柳姨娘她、她私下里见过外人！还、还藏过东西！奴婢愿意全都告诉娘娘！只求娘娘给奴婢一条活路！”
婆子急道：“娘娘！这贱婢满口胡言！您千万别信她！她这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沈月凝淡淡瞥了那婆子一眼：“是不是胡言，问过便知。王爷将王府内务交予本妃，难道本妃连审问一个犯事丫鬟的权力都没有？”
婆子被她目光所慑，噤若寒蝉。
沈月凝对守院护卫道：“将她带进来。本妃要亲自问话。”
护卫迟疑了一下，但见沈月凝态度坚决，不敢违逆，只得打开院门，将春杏押了进来。
春杏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发抖，涕泪纵横。
沈月凝屏退了左右，只留两个心腹丫鬟在远处守着。
“说吧。”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春杏，“你知道什么？若有半句虚言，本妃立刻将你交给王爷处置。”
春杏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说！柳姨娘……柳姨娘在出事前些日子，经常夜里偷偷见一个黑衣人！就在、就在漱玉轩后院的假山洞里！”
黑衣人？沈月凝心中一动。是那个通过密道与柳姨娘联系的人？
“还有呢？”
“还有……有一次奴婢起夜，无意中看到柳姨娘在房里对着一个铜符哭……那铜符样子很怪，不像咱们平常拜佛的符……后来、后来那铜符就不见了……”春杏努力回忆着，“对了！柳姨娘还让奴婢偷偷去库房拿过几次那种……味道很怪的香料，就是、就是之前娘娘您发现有问题的那种！”
线索似乎对上了。铜符？是信物吗？
“那黑衣人和铜符，后来如何了？”沈月凝追问。
春杏摇头：“奴婢不知道……柳姨娘出事后，漱玉轩就被封了，奴婢也被关了起来，今天才……”
看来春杏知道的也有限。但她提供的“铜符”和“黑衣人夜间假山相见”的信息，却至关重要。这证实了柳姨娘背后确实有一股隐秘势力，而且联系的方式并非只有密道。
“你偷东西又是怎么回事？”沈月凝话锋一转。
春杏哭道：“奴婢冤枉啊！是、是钱管家身边的李嬷嬷！她前日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肯指认是受了永昌侯府世子的指使才偷东西，她就帮奴婢留在府里……奴婢不肯，她们就诬陷奴婢偷了东西，要赶奴婢出府！”
沈月凝瞳孔微缩！
钱管家身边的人？诬陷春杏，还要攀咬林叙白？
这分明是有人想灭口！还想把水搅得更浑！
是谁？是嫁祸永昌侯府的幕后黑手在清理柳姨娘这条线的知情人？还是……萧绝在顺藤摸瓜，故意设局？
无论哪种，春杏此刻都成了烫手山芋。
留着她，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不留她，这条线索就断了。
沈月凝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她看着瑟瑟发抖的春杏，缓缓道：“你的话，本妃暂且记下。但空口无凭，本妃也无法完全信你。”
春杏脸色一白。
“不过，”沈月凝话锋一转，“念在你主动坦白，本妃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先留在凝辉院，做些粗使活计，没有本妃的命令，不得踏出院子半步。你可能做到？”
春杏如同死里逃生，连连磕头：“能！能！奴婢一定乖乖听话！谢谢娘娘！谢谢娘娘恩典！”
沈月凝吩咐丫鬟将春杏带下去安置，严加看管。
她知道，留下春杏风险极大。但这枚棋子，用得好，或许能钓出意想不到的大鱼。
而她这番“收留”犯事丫鬟的举动，必然很快会传到萧绝耳中。
她很好奇，他这次，又会是什么反应。
是再次雷霆震怒，指责她不安分？还是……会意识到，她这颗棋子，或许并非只能被动等待，也能主动为他搅动这潭深水？
夜色渐深。
沈月凝站在窗前，望着空中那轮被薄云遮掩的、朦胧的弯月。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王府的戏台，她既然已经登台，就绝不会只做一个无声的配角。
萧绝，你的警告，我收到了。但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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