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狭小的舱室,除了一床一桌,别无他物。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水和几块看起来能吃的面饼。空气里弥漫着木材、海风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古朴沉静的气味。
他推开舱室那扇没有上锁的小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狭窄的通道,通向甲板。他步履蹒跚地走上甲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璀璨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以及一轮清冷的孤月。海面平静得出奇,只有船首破开水面带来的细微哗啦声。
这艘古船正在安静的航行,速度不快,方向……似乎是朝着远离中原的海域。
他走到船舷边,扶着冰冷的木质栏杆,向后望去。来时的方向,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海水,那片笼罩着迷雾、潜伏着怪物的诡异海域,早已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获救了?暂时是的。
但新的疑问随之涌上心头。这艘船要带他去哪里?蓬莱?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船上的人是谁?那个苍老的声音主人何在?
他试图运转内力感知,却发现这艘船本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感知无法穿透,也无法探知船上的具体情况。只能感觉到,这艘船在以一种恒定的、坚定不移的速度,航行在永恒的星空与大海之间,仿佛一位沉默的引渡者。
他回到舱室,拿起桌上的面饼和水,慢慢食用。食物很简单,却能补充体力。
既然暂时安全,首要任务是尽快恢复实力。无论前路如何,力量是唯一的依仗。
他盘膝坐回床上,开始凝神调息,引导着体内残存的凤魂之力,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同时尝试沟通怀中玉佩那丝微弱的共鸣。
航行在继续。日升月落,时光在这艘仿佛独立于世的古船上失去了意义。
沈默大部分时间都在舱室内疗伤和修炼。偶尔他会走上甲板,看到的永远是那片似乎没有尽头的、时而平静时而微澜的深蓝海域,以及天空变幻的云彩与永恒的星辰。他没有再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其他的“人”。这艘船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自动驾驶,驶向一个早已设定的目的地。
他的伤势在缓慢恢复,凤魂之力虽然远未回到巅峰,但至少不再躁动不安,变得比以前更加凝练和……驯服?仿佛经历过那次极限的爆发与濒临崩溃后,他与这股力量之间,达成了一种新的、更深的联系。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直到某一日的清晨,当他结束一轮调息,走上甲板时,看到了远方海平线上,那一抹不同寻常的、笼罩在浓郁得化不开的灰色迷雾中的巨大阴影轮廓。
那阴影是如此庞大,即使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其巍峨与……不祥。迷雾在其周围翻滚涌动,仿佛活物,阻隔着一切窥探的目光。
那里,就是蓬莱吗?
沈默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历经九死一生,他终于接近了这片传说中的禁忌之地,一切谜团的根源所在。
古船调整了方向,正对着那片迷雾笼罩的阴影,坚定不移地驶去。
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
沈默站在船头,海风吹动他略显破旧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那片越来越近、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迷雾,眼神复杂。
有对未知的警惕,有对危险的预知,有对自身使命的沉重,也有一丝……终于抵达目标地的决然。
第八卷的故事,随着影楼船只的沉没、古船的出现与航行,暂时告一段落。沈默脱离了皇城内的权力倾轧与诡谲阴谋,踏上了通往根源的航路。
然而,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等待着他的,是海外仙山的缥缈传说,是沉睡邪神的古老契约,是随风一脉未尽的宿命,也是一场关乎生死与信念的终极试炼。
前路,依旧笼罩在蓬莱那深不可测的迷雾之中。
(第八卷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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