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去哪?张天落内心警铃大作。这老头看着仙风道骨,谁知道肚子里揣着什么心思?万一他把自己牵到什么深山老林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虽然律法禁止杀耕牛,但谁知道这些神神叨叨的“诸圣”会不会遵守?或者,把他当坐骑,骑着去周游列国?想想那画面——一个糟老头子骑着自己这头“前刺秦义士现役青牛”,慢悠悠晃荡在尘土飞扬的古道上……张天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牛尾巴尖窜到了牛角尖。
“不行!得跑!”这个念头无比强烈。趁着老子似乎还在跟农夫点头告别,注意力稍散,张天落猛地发力,四蹄攒动,就想朝着反方向狂奔!自由!他需要自由!至少得先摆脱这老头的控制,找个地方冷静下来,想想怎么从这该死的牛身里出去!
“哞——!”一声嘶鸣既是壮胆也是宣言。
可惜,理想很丰满,牛身很骨感。他那四条刚犁完地的牛腿,肌肉还带着劳作后的酸胀,爆发力远不如他想象。更重要的是,老子那只看似枯瘦、只是轻轻搭在缰绳上的手,在他发力的瞬间,仿佛有千钧之力骤然压下!
“咦?”老子发出一声微带讶异的轻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小把戏。他手腕甚至都没怎么动,只是那根粗糙的麻绳瞬间绷紧,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缰绳传来,精准地扼住了张天落(牛)冲势的咽喉。
“噗!”张天落感觉自己像一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一个趔趄,沉重的身躯差点失去平衡,前蹄在泥地里刨出两个深坑,溅起一片泥浆。他徒劳地蹬着腿,脖子被缰绳勒得生疼,鼻腔里喷出粗重又带着点委屈的“呼哧”声。
“呵呵,倒是个有脾性的。”老子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非但没有生气,浑浊的老眼里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物。“莫急,莫急。随老朽来便是。”
那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哄小孩,但落在张天落耳中,却比农夫粗暴的吆喝更让他心惊胆战。这老头……绝对不简单!刚才那股力量,绝不是普通老人能拥有的!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虎还是个笑面虎!
张天落再不敢造次,彻底蔫了。牛头耷拉着,认命地被那根细细的、此刻却重若千钧的缰绳牵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老子身后。夕阳把一人一牛长长的影子投在田埂上,显得格外萧索,又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老子走得很慢,一步三晃,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张天落(牛)跟在他后面,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一边用牛眼警惕地打量着老者的背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袍,腰间随意系着的一根草绳,绳上挂着一个油光锃亮的小葫芦,还有几卷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竹简……怎么看都像个穷酸的老学究,或者乡间随处可见的怪老头。
可刚才那股力量……张天落牛心深处在打鼓。错觉吗?还是这轮回又出了新BUG?
他试图嗅探,牛的嗅觉比人灵敏得多。空气里除了泥土、青草、老子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陈旧布匹的味道,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淡、极缥缈的清气?像是雨后初晴时山涧的气息,又像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古老檀香焚烧后的余烬。这味道让他混乱的“牛脑子”稍微平静了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这老头,到底是谁?他把自己这头“迷途的牛”牵回去,究竟想干什么?总不会真的只是找回他的坐骑吧?
张天落(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却只甩掉了耳朵上沾着的几根草屑。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了,前方的路蜿蜒曲折,消失在暮色渐起的田野尽头。他只能迈着沉重的牛步,跟着那慢悠悠的老者,走向一个未知的、很可能比他犁一辈子地还要荒诞的“牛生”新篇章。
老子是老子的一头牛?张天落咀嚼着这个荒谬的念头,牛嘴里泛起一股浓重的、属于青草的苦涩味道。
路边草青青,阳光明媚而温暖照在牛身上。牛儿却没感觉到舒适,只感到十分懊恼。
“怎么,不服。”
“是…是你!”张天落(牛)在意识里怒吼,可惜出口只有一声焦躁的“哞——!”
老者——或者说,老子——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看似浑浊、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平静地看向变成青牛的张天落。没有惊讶,没有戏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是我。”老子的声音依旧直接在张天落意识中回荡,省去了牛叫翻译的麻烦。
张天落(牛)在意识里咆哮,“老子都成牛了吐口唾沫都费劲!你是不是玩我?是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他愤怒地用蹄子刨着草地,溅起一片泥点。
老子对他的愤怒置若罔闻,目光投向远方苍茫的山峦轮廓,语气平淡无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视己身为牛,困顿悲愤。然,牛者,厚德载物,任重道远,未尝不是天地间一造化。执着于人形,亦是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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