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的小杂种!”马上的骑兵一击不中,恼羞成怒,勒转马头,再次举刀。
“且慢!”一个低沉、威严、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场中所有的喧嚣。
那声音来自后方。一个魁梧如铁塔的身影缓缓策马踱出。他披挂着精良的黑色札甲,肩头蹲伏着狰狞的兽首吞肩,胯下是一匹通体乌黑、四蹄却雪白的神骏战马。他并未持刀,手中倒提着一杆丈余长的精钢马槊,槊锋寒光流转,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一张方阔的脸上,虬髯戟张,眼神却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对生命的漠视。他便是盘踞此地的魔王——赵思绾。
赵思绾策马,缓缓逼近。马蹄踏在枯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倾轧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他臂上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身体,失血和剧痛让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杆长槊的尖端,带着死亡特有的冰冷气息,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抵在了他沾满血污的咽喉上。锋锐的槊尖甚至刺破了皮肤表层,一丝更鲜艳的血珠缓缓渗出。
赵思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渺小如蚁、却敢挡在他马蹄前的少年,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玩味的狞笑,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谷地的哀嚎都为之冻结:“呵……报上名来。本帅刀下,不收无名之鬼。”
朔风卷过荒原,吹动少年额前凌乱染血的碎发,露出下面一双眼睛。那眼中最初的茫然与恐惧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剧痛,提醒他这具身体的脆弱极限。
少年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荒原的风沙尘土。他仰着头,目光越过那寒光闪闪的槊尖,直视着赵思绾深潭般的眼睛。他的声音因失血而沙哑,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谷地:
“山娃。”
他顿了顿,仿佛要在这乱世的血腥底色上,用力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槊尖依旧冰冷地抵在咽喉要害,赵思绾脸上那丝玩味的笑意却似乎更深了,虬髯之下,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兴味。少年仰起的脸上,血与汗混流,在污垢中冲出道道沟壑,那双眼睛却沉静如古井,映着阴霾天光,也映着赵思绾那身狰狞铁甲。荒原的风呜咽着卷过白骨,吹动少年褴褛的衣襟,猎猎作响。远处,流民们死寂一片,连怀中婴儿的啼哭都死死憋了回去,无数道惊恐又带着微弱希冀的目光,胶着在那个摇摇欲坠、却如孤峰般挡在铁蹄之前的瘦小身影上。
臂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涌出温热,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更深的晕眩,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他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从这道裂口飞速流逝。然而,躯壳深处那股沉寂的火焰,却在赵思绾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下,在周遭流民绝望的注视中,烧得愈发炽烈、滚烫。
赵思绾很满意,在这帮游民中能找到个有“胆”的太不容易了。这少年眼中的沉静甚至让他感到一丝异样。他狞笑道:“骨头倒是硬!好,很好!拿下!押回城中!本帅府里缺个耐折腾的‘玩意儿’,你这身硬骨头,正好给本帅磨磨刀!”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山娃的心猛地一沉。死?他并不十分惧怕,这乱世如草芥的命,丢了便丢了。但被活捉回去,成为赵思绾口中消遣的“玩意儿”?那将是比死亡更漫长、更屈辱的酷刑!他眼中那点沉静的寒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针,身体里残余的力气瞬间绷紧。与其落入魔掌受尽折磨,不如死于这槊下!他喉结滚动,顶着那冰冷的槊尖,身体微微前倾,竟似要主动撞向那致命的锋刃!
“想死?”赵思绾的虬髯抖动,发出一声嗤笑,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本帅看中的‘食材’,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他手腕微动,那沉重的马槊如同有生命般,精准地向上抬起寸许,避开了山娃主动求死的咽喉要害,槊杆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向他单薄的肩胛砸落!这一下若砸实,足以让山娃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却又不至于立刻毙命。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西南方那座光秃秃的小山坡顶端炸响!啸声凄厉,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瞬间盖过了荒原的风声,让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悸!
赵思绾那即将砸下的槊杆硬生生顿在半空!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如同被寒冰冻住,猛地扭头,凶戾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向啸声的源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山娃,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对面那座不算高的山坡顶端,一棵早已枯死、枝桠虬结如鬼爪的老树顶端,不知何时,竟稳稳地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劲装,在昏沉的天幕和遍地白骨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干净,也异常突兀。他身形并不特别魁梧,甚至显得有些单薄,但站在那里,便如同与脚下的枯树、背后的苍穹融为了一体,一股渊渟岳峙、孤峰独立的气势扑面而来。距离不近,看不清面容细节,只能感受到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星,穿透了谷地的血腥与绝望,精准地落在赵思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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