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落心中还忧虑着黑土童。这个墨家女人对墨寒子怨念深重,却又割舍不开,关系实在难测。时而疯狂时而平静的黑土童,能不能找到墨寒子也是个未知数。
夜深如水,月华透过茅屋缝隙,碎成一片片清冷光斑,落在黑土童沉睡的脸上。她蜷在干草堆中,眉头微蹙,似陷在深梦里,唇边却还无意识地噙着那抹天真烂漫的笑意。
昙花并未睡着。
她静坐在离门不远的阴影里,手中握着那只歪扭的草蚱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粗糙草茎。嬴无疾的话在她心中回荡——过于敏锐的心,抛进时空乱流中撕扯。她的确能感知许多旁人无法感知的东西:屋外两个男人低沉的谈话声虽轻,却一字不落地流入她耳中;身后黑土童平稳呼吸里,隐藏着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梦魇般的颤音。
还有……更远处,夜风中带来的一丝不寻常悸动。并非风声,也非虫鸣,而是某种……刻意压制的存在感,带着冰冷审视,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这座小村落周围。
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蛛网,向夜色中蔓延,捕捉一切异常波动。这能力并非恩赐,而是诅咒,尤其在穿越之后,感知被无限放大,万千思绪和能量碎片涌入脑海,常令她头痛欲裂,夜不能寐。
屋外,张天落沉默地听着嬴无疾的话,目光却越过他肩头,投向更深沉的黑暗。他的感知虽不及昙花敏锐,但多年历险养成的直觉却在尖锐提醒——这片寂静太过刻意。
“不止于此。”张天落低声接口,声音几乎融进风里,“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嬴无疾神色一凛,眼底倦怠瞬间被警觉取代。他并未立即回头,而是极自然地调整站姿,眼角余光扫向四周漆黑轮廓。“从何时起?”
“进入这村子后不久。”张天落道,“很微弱,但一直在。”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夜风穿过枯枝的呜咽。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彼此间流转。他们都明白,倪胡子山寨的轻易了结,或许并非终点。
就在这时——
“啊!”
一声极轻微、却又充满惊惧的抽气从屋内传来。
是黑土童。
张天落与嬴无疾几乎同时转身,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月光照亮黑土童惊坐而起的身影。她大口喘气,额上沁出细密冷汗,双眼因恐惧圆睁,失去平日灵动狡黠,只剩全然的恐慌。双手紧紧抓着胸口衣襟,指节绷得发白。
昙花已移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依旧清冷,但眼神带着询问。
“做噩梦了?”昙花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黑土童猛地摇头,又用力点头,嘴唇哆嗦,语无伦次:“他…他来了……他找到我了……不,不是找我……是……是那个东西……他感觉到了……”
“谁?”张天落快步走近,沉声问,“墨寒子?”
“黑水……是黑水的味道……”黑土童猛地抓住昙花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冰冷……滑腻……就像那时候一样……他来了……他一定是跟着我们来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噤声!”嬴无疾低喝,目光锐利扫向门外漆黑院落。——张天心道:这时候喊噤声,跟喊“快来看啊我们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张天落也猛地转头,望向院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那缕一直被他们隐约感知的、冰冷的注视,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清晰而强烈。
仿佛潜藏夜色中的兽,终于失去耐心,缓缓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像是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啪嗒。
那声枯枝断裂的脆响,如同投入死寂潭水的石子,瞬间打破夜的伪装。
院外黑暗中,原本模糊的窥视感骤然凝实,化作数道冰冷意志,毫不掩饰地锁定了这座小小茅屋。
“熄灯!”嬴无疾低喝,反应快得惊人。袖袍一拂,桌上那盏摇曳油灯应声而灭,屋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几缕惨淡月光从缝隙渗入。
黑土童的哭喊戛然而止,被极致恐惧扼住喉咙。昙花反手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低声安慰。
张天落无声贴近门边,从木板缝隙向外望去。院外,影影绰绰,至少有五六道黑影借着地势和枯树掩护,正悄无声息地合围而来。动作协调专业,绝非倪胡子那帮乌合之众可比。
“不是冲村子来的,”张天落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是冲我们。脚步很稳,包抄的路数是老手。”
嬴无疾眼中最后一丝倦怠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王孙的冷厉:“倪胡子的事,果然没完。或者说,那本就是抛出来的饵,真正的猎人一直在后面等着。”
“墨家?”张天落想起黑土童方才的梦呓。
“不像,”嬴无疾微微摇头,眼神锐利,“墨家行事虽有法度,但气息不同。这些人……带着一股阴冷的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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