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滞。自那夜清洗后,人人自危,行走间皆屏息凝神,生怕触怒那位周身气压一日比一日寒冷的指挥使大人。
书房内,林燮面沉如水,指尖划过一份份密报和人员档案。赵锐垂手立于下首,大气不敢出。
“昨夜当值人员,共三十七人。接触过伤者饮食药汤者,共九人。其中有权限靠近书房区域者,五人。”林燮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硬如铁,“这五人,三日内行踪、接触之人、财物变动,查清了么?”
“回大人,已初步查明。”赵锐连忙上前,递上一份更详细的卷宗,“负责煎药的杂役张婆,三日前其幼子欠下的赌债被一陌生人了结;看守证物房的门吏老钱,其女昨日莫名得了一匹上好的苏锦;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看守车夫牢房的小旗官刘炳,其妹婿在烟雨楼担任护卫头目。另外两人,暂时未见异常。”
林燮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钉在“刘炳”和“烟雨楼”几个字上。
“刘炳…”他沉吟片刻,“昨夜他在何处?”
“昨夜他并未当值,但有人曾见他亥时前后在衙署附近出现过,行色匆匆。”
时间吻合!林燮眼中寒光一闪。
“还有一事,”赵锐补充道,“属下查阅近日人员出入记录,发现档案库文书孙瑾,于车夫死前一日曾以核对旧档为由,单独进入库房近一个时辰。而昨日大人下令封锁消息后,他曾试图再次进入,被拦下后神色略显慌张。”
“孙瑾?”林燮想起之前赵锐汇报过,此人近日突然还清了大笔赌债。
两个嫌疑人浮出水面。一个与烟雨楼有间接关联,一个有财物异常且行迹可疑。
“拿人。”林燮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冰冷,“分开审讯,不准他们有机会串供或自尽。重点问清楚,他们听命于谁,如何传递消息,除了下毒和窥探,还做了什么。”
“是!”赵锐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林燮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伤处也在隐隐作痛。他起身,走向隔壁厢房。
萧然正靠坐在榻上看书,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见林燮进来,他放下书卷,目光沉静地望来。
“内鬼,锁定了两人。”林燮言简意赅,将刘炳和孙瑾的情况说了一遍,“已派人去拿了。”
萧然静静听着,末了,微微蹙眉:“烟雨楼…动作果然快。只是,这两人恐怕也只是外围棋子,甚至可能互不知情。刘炳负责传递消息或执行具体命令,孙瑾则可能负责篡改、销毁某些文书记录,双管齐下。”
林燮颔首,认同他的判断:“撬开他们的嘴,至少能撕开一道口子。”他顿了顿,看着萧然,“你的伤…”
“无碍。”萧然轻轻摇头,“大人审讯时,我可能帮上忙。有些人,或许不怕刑求,但身体细微的反应骗不了人。”
林燮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好。”
——
审讯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恐惧。
刘炳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却咬死只是夜里睡不着出来逛逛,对其妹婿在烟雨楼的事支支吾吾,只说是远亲,不甚熟悉。
林燮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如同审视为猎物。
萧然则安静地站在阴影里,目光落在刘炳不断抽搐的手指、闪烁不定的眼神和下意识吞咽的动作上。
当赵锐故意提到“烟雨楼昨夜有生面孔进出”时,刘炳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呼吸瞬间急促。
萧然微微侧身,对林燮极轻地摇了摇头。
林燮会意,知道硬逼无用,冷声道:“你以为死咬着不认,就能保住你妹妹一家?烟雨楼若知你落入我手,第一个要灭口的是谁,你想清楚。”
刘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另一间审讯室里,文书孙瑾的表现则截然不同。他吓得几乎瘫软,涕泪横流,不等用刑就连连求饶,承认自己贪财,有人塞钱让他趁夜溜进档案库,将几份关于旧城防火通道规划的图纸记录销毁或篡改。
“是…是谁让你做的?”赵锐厉声问。
“不…不知道啊大人!”孙瑾哭嚎着,“每次都是夜里从门缝塞进纸条和银票,写明了要做什么…字迹是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来…做完之后,下次纸条会告知将钱放在何处…”
显然,孙瑾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小角色。
林燮回到关押刘炳的审讯室,将孙瑾的供词摔在他面前。
“你的同伙已经招了。你还要硬撑到几时?”林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压力,“想想你的家人。”
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刘炳瘫软下去,颤声道:“…我说…我都说…是…是一个叫‘鹞子’的人…是他让我留意车夫的情况,有机会就…就下手。也是他告诉我大人那夜可能会去太医院…让我设法传递消息…”
“鹞子是谁?如何联系?”
“…他常混迹在城南的‘如意赌坊’…左脸有颗黑痣…联系也是他找我,通常在赌坊后巷…我…我不知道他的上线是谁…”
“鹞子…”林燮默念这个名字,眼中寒光凛冽。
一条重要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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