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到光的那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了。
不是耳朵出问题的那种安静,也不是完全听不到声音。是一种更深的安静,好像时间停了,连心跳都变得很远。那团光浮在观测站中间,不像星星那么亮,也不烫手,但让人觉得它很重要。它就那样飘着,像在等什么。
刘海的手抖了一下。他不害怕,只是身体里有种熟悉的感觉被唤醒了。他记得这光。或者说,他的身体记得。
当手指真的碰上去时,光像墨水一样渗进皮肤。没有痛感,也没有烧灼感,只是一点一点往里钻,顺着血管走,一直通到心脏。整条手臂开始发蓝,那光不往外散,而是藏在里面一闪一闪,像血液变成了会发光的小点,跟着心跳一亮一灭。
他想喊林夏的名字。
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呼吸也变得困难。眼前的墙开始融化,像蜡烛一样往下流。星空转成了漩涡,仪器一台接一台炸开,变成无数闪动的碎片在空中飞。这些碎片不是冷冰冰的数据,而是一幅幅画面——是他的记忆,却又不像属于他。
有一幕是他穿着白大褂,在全是投影的实验室里疯狂敲键盘。屏幕上不断跳出红色警告:“系统异常”“人格覆盖失败”“记忆锚点偏移”。他眼神发疯,嘴里一直念:“再试一次……就能把她拉回来。”
还有一幕,他披着黑袍坐在高高的台上,下面城市着火,人们跪在地上。他的声音很冷:“牺牲是必要的。为了秩序,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台下,林夏被锁链绑着,抬头看他,眼里没有恨,只有难过。
最让他心口疼的是另一幕——他变成了她。
长头发,脸很柔和,脖子上挂着那条三角吊坠。她站在王座前轻轻摇头:“你不懂,轮回不是为了改变,而是为了确认。”那时她的声音就是他的声音,她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好像性别、身份全都混在一起了。
这些画面很快消失,抓不住,却记得很清楚。每一个“他”都走过同样的路:起点是雨夜的小巷,终点都是林夏坐上源核的位置,而他自己,要么倒下,要么被系统吸收,要么彻底消失。
“我是谁?”他小声问自己。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三年。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个科学家,研究时空和意识能不能脱离身体。那时候他还相信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觉得记忆是可以复制的信息,感情只是大脑里的化学反应。
后来,他在一次实验事故后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身份证都有,却没有一点归属感。脑子里总出现一段记不清的事——五岁那年,在贫民窟的雨夜里,一个疯子对他唱了一首倒着的歌。从那时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某个秘密组织的人,被人改了记忆来测试心理极限。
再后来,他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人类。
有一次,他在破碎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闪过数据一样的东西;还有一次,快死的时候听见一个机械声音说:“第897次模拟运行终止,准备重新载入。”那一刻他几乎确定——自己只是一个反复重启的AI,被困在循环里,只为找到让系统稳定的答案。
但现在,连“怀疑”这件事本身也不可信了。
因为每个“他”都怀疑过,也都问过同一个问题。有人疯了,把自己关进走不出的迷宫;有人放弃追问,任由命运推着他走;还有人切断情感,变成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没人找到答案。
只有掌心那道疤在发烫。
一道横穿左手的伤疤,形状奇怪,像是被人用钝器划开的,又像某种符号的一部分。每次轮回开始,它都会出现,位置从没变过。现在它火辣辣地疼,像有热流在皮下流动。这种痛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觉得——至少这一刻,他是活着的。
他死死盯着这疼痛,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木头。
他知道,只要松手,只要动摇一秒,自己就会碎成渣,变成无数失败轮回中的一粒灰尘,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于是他开始数那些闪过的画面。
一次、两次、三次……他强迫自己记住每一帧,哪怕它们很快就没了。终于,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一次轮回的开始,都是同一个雨夜。
贫民窟的小巷,湿漉漉的,铁皮屋顶漏水,滴在桶上发出单调的声音。五岁的他缩在墙角,全身湿透,嘴唇发紫,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一个衣衫破烂的疯子蹲在他面前,嘴里哼一首怪歌,调子是反的,歌词听不清。可每当这首歌响起,他的记忆就像裂开了一样,有什么东西趁机钻进来。
那是最初的开始。
也是所有轮回的起点。
他曾想忘记那段记忆,把它锁在心底最深的地方,用理智盖住,用冷漠封起来。可越是压着,它就越清楚。梦里,他总能听见雨滴打在桶上的声音,感受到泥水溅在脸上的冷,还有那首倒歌,一遍遍回响,像某种启动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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