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苏婉婷过得浑浑噩噩。
念念那句“黑色的爸爸会死吗”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她心神不宁。她试图用加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可设计稿上的线条扭曲变形,客户的要求左耳进右耳出。她陪着念念玩耍,笑容却僵硬勉强,眼神时常放空,惹得小家伙好几次担忧地拉她的衣角:“妈妈,你不开心吗?”
顾清风将她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默默承担了更多接送和陪伴念念的任务,给她留出独自处理情绪的空间。他知道,那道名为陆寒琛的伤口,正在她心里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重新撕裂、流血。
“他还在ICU,没脱离危险。”晚饭时,顾清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目光却紧紧锁着苏婉婷的反应。
苏婉婷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斩钉截铁地说“与我们无关”,但这份沉默,反而更显沉重。
夜深人静,念念终于睡熟。苏婉婷独自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她心底的晦暗。圣心医院的方向,在她眼中仿佛成了一个散发着无形引力的黑洞,不断拉扯着她的理智。
她恨他吗?
恨。
恨不得他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可当“死亡”这个冰冷的词语真的可能落在他身上时,她发现那份恨意之下,翻涌着更复杂、更让她恐惧的东西。那不仅仅是念念可能失去生父的担忧,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对生命即将消逝的本能悸动,以及一丝被刻意遗忘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残影。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车钥匙,披上外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夜色中的圣心医院,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白色堡垒,散发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息。VIP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更是静得可怕,只有偶尔护士轻轻的脚步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敲击着人的耳膜。
苏婉婷戴着口罩和帽子,像个幽魂一样,凭着记忆中顾清风偶尔提及的信息,找到了那条通往陆寒琛所在ICU的走廊。她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望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
心跳,在寂静中如擂鼓般狂响。
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他最后一眼?确认他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濒死?
还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ICU门从里面被推开,一名护士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和身旁的同事低声交谈。苏婉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
两名护士并未注意到她,她们的对话顺着空旷的走廊,清晰地飘了过来。
“唉,陆先生今天情况还是不稳定,血压一直上不来,感染指标也高。”
“是啊,都这么多天了,真是遭罪。看他那样儿,哪里还有平时在电视上的样子,瘦得脱了形,看着都心疼。”
“可不是嘛……不过,他昏迷中好像一直不太安稳,时不时会无意识地喊什么……”
“对对对!我昨晚值班也听到了!”另一个护士压低了些声音,却带着一丝感慨,“好像是在喊……‘婉婷’?还有个词听不太清,好像是……‘儿子’?”
“是啊,‘婉婷’、‘儿子’……反反复复的,听着怪让人难受的。你说,这‘婉婷’是他什么人啊?从来没听说过啊。还有儿子?陆总有孩子吗?”
“谁知道呢……豪门秘辛多呗。不过人都这样了,念着的肯定是最放不下的人吧……”
“唉,也是可怜……”
护士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拐角。
而躲在阴影里的苏婉婷,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婉婷……
儿子……
这两个词,从陌生护士的口中,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撞进了她的耳朵,直刺心底!
她一直以为,陆寒琛的执念是占有,是控制,是源于他那扭曲的、不肯放手的自尊。她从未想过,在他意识模糊、游走在生死边缘之际,反复呼唤的,会是她的名字……和他们孩子的称谓!
这算什么?
迟来的深情?
还是潜意识里最真实的忏悔?
不!她不能被他迷惑!这一定又是他玩弄人心的把戏!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改变不了他曾经带给她的伤害!
苏婉婷在心中疯狂地呐喊,试图用愤怒重建起摇摇欲坠的心防。
可她的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那间ICU病房挪去。
透过病房门上那扇狭窄的、带着磨砂条纹的玻璃观察窗,她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只一眼,她的呼吸便骤然停滞!
病房里,灯光调到很暗,各种精密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如同蛰伏的怪兽的眼睛。而在房间中央的病床上,那个被无数管线和不祥的仪器包围着的身影,苍白、脆弱得几乎不像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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