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步落下,符文板光晕骤然一颤。
陈浔脚底未稳,金光便已开始溃散,整座浮桥自断裂处向后崩解,符文接连熄灭,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星河。他双膝微屈,真气瞬间回缩至丹田,借最后一块尚存光芒的石板反冲之力腾身而起,右臂抡剑倒插洞壁,身体凌空翻转,避开崩塌中心。
火光在岩面划出一道弧线,青冥剑切入三寸,止住下坠之势。他左手顺势扣住上方凸岩,肩头旧伤因剧烈牵拉再度撕裂,血顺着布衣边缘渗下,在火光照映下泛出暗红。
落地点前方,横亘着一座桥梁。
由密密麻麻的人骨拼接而成,粗细不一的腿骨、臂骨交错咬合,关节处以黑铁铆钉固定,桥面铺满颅骨,每一块白骨表面皆阴刻一个“罪”字,笔划深峻,透着森寒。桥体悬于深渊之上,通往对岸阴影中一条狭窄石径,仿佛是唯一通路。
风从下方吹来,带着铁锈与焦骨的气息。
他未多想,左脚轻踏桥首第一节。骨节发出轻微“咔”声,似有机关松动。下一瞬,桥面猛然倾斜,左侧塌陷,右侧翘起,他身形一晃,立即后撤半步,但为时已晚——
桥腹中弹出无数骨刺,自下而上疾射而出,尖端泛着幽绿,直袭腰腹与背脊。他低喝一声,左脚猛蹬桥面残骨,借力跃起,同时翻身侧转,右手拔剑横扫,金焰喷薄,将数根骨刺焚为灰烬。
余势未尽,又有三根破空而来,擦过腰际,布衣撕裂,皮肤绽出血痕。他左手探出,死死扣住洞壁凸岩,身体悬空,仅靠单臂支撑。青冥剑顺势插入上方岩缝,二次固定身形,稳住姿态。
骨桥仍在扭曲,断裂声不断响起,颅骨滚落深渊,砸入银液无声无息。那层银色物质依旧静止,却仿佛有了呼吸节奏,缓缓起伏,映不出火光,只吞没一切影子。
他喘息未定,忽觉剑身一震。
北斗星纹灼热,金焰自剑锷微燃,顺着剑锋蔓延。剑面如镜,竟映出一幕幻影——
月白色裙裾沾满尘灰,淡青绸带蒙眼,肩胛处贯穿两条铁链,深深嵌入高台石柱。她唇瓣微动,无声吐出三字:“快……走……”
画面清晰得近乎真实,连她眉心紧锁的痛楚都分毫不差。
陈浔瞳孔骤缩,呼吸一滞,指节因握剑过紧而发白。他知道这不是眼前所见,而是某种禁制引发的心神共鸣,可那痛苦太过真切,不容忽视。
他闭目,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神智瞬间清明。
再睁眼时,目光已冷。
幻象消散,剑体温烫如烙铁,星纹余热未退。他扫视下方,银液依旧平静,骨桥彻底崩塌,碎片坠入黑暗,无影无踪。唯有对岸岩壁,那条狭窄石径隐约可见,深入幽暗,是前行必经之路。
他不再犹豫。
拔剑,运起剑魄护体,金焰缠绕周身,防备银液异变侵袭。随后左手攀住凸岩,右脚踩上岩壁裂隙,开始逐级向上攀援,绕开骨桥残骸,向对岸靠近。
岩壁湿滑,碎石易落,每一步都需精准发力。肩伤因动作频繁再度渗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剑柄上,又被高温蒸发,留下淡淡焦痕。他不作停歇,动作沉稳,借力跃过一处断崖,落于一段斜伸的石梁。
石梁尽头,距石径入口尚有两丈距离。
他凝神,双脚蹬地,腾身而起,空中翻转半周,左脚先落,稳稳踏上石径边缘。脚下石面坚硬,刻有浅痕,似曾有人通行。他立定,回头望了一眼深渊。
银液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波动。风声低咽,如同亡魂低语。
他转身,正欲迈步,忽觉青冥剑再次震颤。
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牵引——剑尖微微偏转,指向石径深处某处。他皱眉,注入一丝真气试探,剑身回应般轻鸣,星纹闪动两下。
他握紧剑柄,缓步前行。
石径向下倾斜,越走越窄,两侧岩壁逐渐合拢,头顶仅有尺许空间。空气愈发阴冷,呼吸化作白雾。行约三十步,通道豁然开阔,出现一片圆形平台,地面铺满碎骨,中央立着一根石柱,柱上嵌有一枚青铜铃铛,表面蚀迹斑斑,却无“罪”字。
他停步。
铃铛无风自动,轻轻一晃,发出极细微的“叮”声。
声音未落,平台四周岩壁突然震动,八具骸骨自石缝中爬出,手持骨刀,眼窝幽蓝火焰跳动,缓缓围拢。它们步伐一致,动作僵硬,却不急于进攻,仿佛在等待什么。
陈浔握剑不动,目光扫过八具骸骨。
左侧第二具的右手小指缺了一节,断口平整,像是被人用利刃削去。他心头一动,想起曾在北漠沙丘下挖出的一截断指,其上也有相似切口,当时以为是野兽啃噬,如今看来,竟是人为。
骸骨逼近三步,停住。
最前方一具缓缓抬起骨刀,刀尖指向他身后——正是方才走来的石径入口。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轮廓,贴着岩壁站立,不动不响。
陈浔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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