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指尖还沾着血,那抹暗红在月光下泛着微腥的光泽。他收回手,将残布重新折好,塞进怀中,动作沉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
墨千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陈浔方才收物的位置,喉头滚动了一下。货郎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这纹路,你见过。”陈浔开口,声音不高,也不厉,像一块压在井口的石板,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墨千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不是通缉令上的落款,是绣在内袖的标记。”陈浔盯着他,“只有执行密令的人才会带这个。你在哪见过?”
墨千后退半步,脚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轻响。他眼神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穿了记忆。
“……蚀纹令。”他终于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血魔教的‘蚀纹令’。他们用这种纹路标记死士,每一道弯折都对应一项任务。若任务失败,纹路会由红转黑,持令者必被清算。”
陈浔没说话,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三尺,空气仿佛凝住。
“你既然认得,说明你不只是个修补画作的人。”陈浔缓缓道,“三年前,你在做什么?”
墨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灰败。
“我不是大盗。”他低声道,“我是被他们抓去的‘画引’。”
货郎猛地抬头:“画引?”
“就是专门找画、引画、归宗的人。”墨千苦笑,“他们盯上了江南一带散落的古卷,尤其是那些笔意奇特、来历不明的残幅。我那时痴迷书画,整日游走于各坊之间,临摹名家笔迹。有人找上门,说能帮我寻到一位失传多年的画师真迹,只要我替他们收集特定画作。”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答应了。”
陈浔目光未动:“哪些画?”
“全是蒙眼女子执剑的画像。”墨千抬眼,直视陈浔,“起初我以为只是巧合,直到我在一幅古卷背面,看到同样的蚀纹令。旁边还有批注——‘圣女踪迹,待启’。”
“圣女?”货郎脱口而出。
墨千点头:“我当时不知道那是谁。但后来……我把最后一幅画交出去那天,一个黑袍人拿着它,站在灯下看了很久,然后说了句:‘终于找到你了,长生一族最后的圣女。’”
陈浔呼吸一滞。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他三年前的记忆里。那个雪夜,澹台静靠在破庙墙角,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剑柄,低声说:“我本是长生一族圣女,可如今……只愿做个普通人。”
他当时以为那是她失明后的呓语。
现在,却被人从另一个口中证实。
“他们要她做什么?”陈浔问,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具体。”墨千摇头,“但他们提到了‘传承’。说她的血脉能唤醒某种仪式,让血魔教重获上古之力。我后来想逃,可他们早已盯死我。我被囚在城西一处废宅,关了三个月,每日逼我辨认新到的画作是否与‘她’有关。”
“你是怎么出来的?”
“一场大火。”墨千眼神恍惚,“不知谁放的火,烧了半条街。混乱中我趁机逃出,藏身于画舫之下,才活下来。从那以后,我不敢再碰任何与画有关的东西,只敢躲在船上,装裱些寻常字画糊口。”
他忽然单膝跪地,声音发颤:“陈兄,我虽被利用,但若早知那画中人是你所寻之人,我宁死也不会交出半幅残卷……我……我对不起你。”
陈浔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扶起。
“错不在你。”他说,“真正该问罪的,是那些拿人心当棋子的人。”
墨千抬起头,眼中已有水光。
“那你……还信我吗?”
陈浔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信。因为你现在站在这里,没有逃。”
货郎松了口气,上前一步:“那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已经知道澹台姑娘的身份了。”
“所以他们设局。”陈浔目光转向醉仙居方向,“伪造失窃案,放出假线索,甚至用平安镇铜钱引我注意。他们不怕我们查,是因为他们想让我们查到这一层——查到‘圣女’的存在,然后顺着这条线,把我也引过去。”
“他们在等你入局。”墨千低声道。
“那就让他们等。”陈浔冷笑,“但我不会按他们的路走。”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传讯符,摊开掌心。三个字依旧清晰——“她醒了”。
三年前雨夜,青衫客带走澹台静,他也几乎死在剑下。如今他活着回来了,而她也醒了。
这不是巧合。
“你还记得那个黑袍人长什么样?”陈浔问墨千。
“看不清脸。”墨千皱眉,“但他右手少了一根小指,走路时左肩微沉,像是受过旧伤。而且……他身上有股味道,像是陈年墨混着铁锈。”
陈浔记下了。
“那座废宅呢?你还找得到?”
“记得。”墨千点头,“就在城西柳巷尽头,门前有棵歪脖子槐树,树皮剥落一半,像是被火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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