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尚未散尽,陈浔的剑尖仍指向北方,墨千的呼吸已变得粗重。他靠在陈浔肩上,左手死死攥着短刃,指节泛白,却再难抬起。
陈浔察觉到身后重量渐沉,左臂不动声色地向后一揽,将墨千半扶半拖地拉近身侧。就在此刻,风停了。
不是自然的静止,而是某种力量强行压住了空气流动。原本翻卷的血雾忽然凝滞,像被无形之手揉捏成团,紧接着自北面缓缓扩散出一圈圈淡青色的涟漪。那气息极淡,混着腐草与铁锈味,无声无息渗入鼻腔。
前方三名黑衣弟子脚步一僵,眼神涣散,手中刀哐当落地。一人突然仰头嘶吼,双目充血,反手挥刀砍向同伴;另一人跪倒在地,抱头抽搐,口中吐出黑沫;第三人则怔立原地,缓缓举起兵刃,对准自己咽喉。
惨叫接连响起,四面八方皆是混乱。有人狂笑奔走,有人蜷缩颤抖,更多人无声倒下,脸面发紫,七窍渗血。毒雾已至,且不止迷神,更蚀心脉。
陈浔闭气,剑魄诀自丹田升起,纯阳内力沿经络奔涌。他右手紧握青冥剑,左手迅速探入怀中,取出护心玉塞进墨千胸口衣襟,低喝:“守住心口!”
墨千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正竭力抵御毒素侵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撕裂肺腑。
陈浔不再多言,双足微分,稳住身形。他将剑横于胸前,银辉流转周身,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剑气屏障。毒雾触之即退,不敢近身三寸。但这屏障极耗内力,不能久持。
他闭目凝神,情剑非杀伐之器,却是感知天地最敏锐的媒介。剑魄诀运转至极致,情剑银辉顺着剑身蔓延而出,化作细密丝线般探入四周空气。每一缕气流的波动、每一分温度的变化,皆在剑意中清晰呈现。
毒雾并非随意弥漫——它呈螺旋状由北面某点发散,层层推进,精准覆盖战场。更有甚者,在毒雾核心处,有一股阴寒魔气逆向流动,与其他血魔教徒截然不同。那气息沉稳、冷厉,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正是幕后主使。
是教主。
陈浔睁眼,目光如刀劈开浓雾,直指北方。三百步外,一棵枯死的老松之下,地面微微凹陷,隐约可见符纹嵌于冻土之中——那是阵眼所在。而就在阵眼边缘,一道暗红身影静立不动,披风垂地,面具遮面,手中握着一枚血色铃铛,每隔七息轻摇一次,铃声几不可闻,却牵引着整片毒雾的节奏。
他在等,等所有人倒下,等陈浔力竭,再亲自出手收割。
陈浔冷笑,不退反进,右足前踏半步,剑气屏障骤然收缩,转为贴体护甲。他左手用力托住墨千腋下,将其整个人背起,低声道:“撑住。”
墨千伏在他背上,气息微弱,却仍艰难点头。
陈浔不再犹豫,青冥剑斜指地面,剑尖轻划一圈,以剑气割裂脚下冻土,引动地气逆行,短暂扰乱毒雾流向。借着这瞬息空隙,他疾步前冲,身形如电,在倒伏的人影间穿梭闪避。
一名中毒弟子猛然扑来,双目赤红,十指如钩。陈浔未停步,左肘后撞,正中其胸口,那人如断线木偶般飞出,撞上树干再未起身。又有一人挥刀拦路,刀锋带毒,腥风扑面。陈浔剑柄回甩,击中其腕骨,刀落同时一脚踹开。
他一路前行,剑不出鞘,仅凭身法与巧劲破局。他知道此刻若大开杀戒,必耗心神,反而落入对方算计。真正的敌人不在这些傀儡手中,而在前方静候。
越靠近阵眼,毒雾越浓。即便有剑气护体,陈浔也能感到头脑一阵阵发沉,仿佛有细针在颅内穿刺。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神志清明,继续向前。
终于,距阵眼五十步时,他停下。
前方视野已近乎全盲,唯有那道暗红身影伫立如山。教主似有所觉,缓缓转头,面具后的双眼透过雾气望来。
陈浔将墨千轻轻放下,使其背靠一株断树,确保不会倾倒。他从腰间解下牛皮革带,迅速缠住墨千双臂,将其牢牢固定。随后俯身,在其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墨千眼皮颤动,嘴唇微启,只吐出几个字:“……小心……那铃……不对……”
话音未落,陈浔已起身。
他不再隐藏行迹,青冥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教主,银辉暴涨,竟在浓雾中划出一道明亮轨迹,如同夜海中的灯塔。
教主冷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你以为你能破我的‘蚀神毒瘴’?此雾炼自百毒虫尸,入肺即腐,连圣女都难幸免。你不过区区外门弟子,凭一口剑气,也敢逆天?”
陈浔不答。
他只是将剑横于胸前,左手覆上剑脊,剑魄诀催至极限。昨夜幽谷顿悟犹在心头——剑非为杀,亦非为恨,而是为了守护眼前之人能平安呼吸下一口气。
情剑银辉忽然一凝,不再是散逸护体,而是尽数收束于剑身之内。剑刃由银转白,透出温润光泽,仿佛蕴含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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