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在变成一种看得见的、剧毒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腐蚀着林默的理智和耐心。
他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那冰冷的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倒影”最后一次上线活动的IP地址,像一个黑色的、充满了嘲讽的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李洞明。
那个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又在最关键时刻背叛了他,如今却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般,躲藏在城市阴影里的男人。他是“归墟”陨落的亲历者,是“背叛者”名单上,仅存的、最后一个活人。
“倒影”的杀戮盛宴,即将迎来它的主菜。
而林默的时间,也快要用尽了。
他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那个女警探的脑子里,装着一套由“证据”和“程序”构成的、坚不可摧的逻辑闭环。在这个闭环里,他林默,就是唯一的、完美的罪犯。向她解释“电子祭祀”和“替死咒”?那无异于一个古代人,试图向罗马军团解释量子纠缠。
结果只会是被当成疯子,或者……是罪犯在故弄玄虚。
这一次,他必须亲自下场。
他要在“倒影”那把无形的屠刀落下之前,在时钟的指针走到那个被诅咒的终点之前,找到李洞明。
不是为了审判他,不是为了原谅他,而是要粗暴地、物理性地,将他从那该死的祭坛上,拖拽下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一个懦弱的背叛者。
更是为了从命运的绞索下,拯救他自己。
林默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当那口气息从他肺里完全排空时,他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也随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于燃烧般的决绝。
他的双手,如两只栖息已久的鹰,猛地扑向了键盘。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阴影里、自我放逐的程序员。他变回了五年前,那个曾经凭借一己之力,构建出“归墟”这个庞大数字帝国的……暴君。
他放弃了所有的小心翼翼和层层伪装。没有代理,没有跳板,没有虚假的IP地址。他用一种近乎于自杀式的、最原始、最狂野的方式,将自己的意识,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城市那庞大而臃肿的神经系统——通讯网络与交通数据中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防火墙的底层,无数的警报系统,在瞬间被触发,它们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疯狂地嘶吼、咆哮,像一群被激怒的、试图冲破牢笼的数字地狱犬。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需要速度。他需要效率。他需要在警察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这场与死神的赛跑。
他像一头在自己的领地里巡视的雄狮,蛮横地撞开一道又一道数据闸门。李洞明为了躲避他,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抹去了所有表层的痕迹。但在一头狮子面前,狐狸的这点小聪明,显得如此可笑。
每一次被加密的云端登录,每一次通过匿名信道的通讯请求,每一次调用城市公共交通系统的记录……这些在别人看来是毫无关联的、被丢弃在数据海洋深处的垃圾,在林默的眼中,却像黑夜里的星辰,被他以一种超越逻辑的直觉,迅速地串联、组合。
一幅清晰的、指向终点的猎杀地图,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抓到你了。”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锁定在了地图的终点。
老城区,蜂巢区十七巷。一间由“铁壁安保”——一家早已在十年前就破产倒闭的公司——留下的、拥有物理断网和独立能源循环系统的秘密房间。
一个理论上,可以隔绝一切网络攻击的……完美避难所。
但在林默看来,那不是避难所。
那是一口由李洞明自己,亲手为自己准备好的、密封严实的棺材。因为“倒影”的杀戮,从来,都不只是通过网络。
林默猛地站起身,抓起沙发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将口袋里那个能短时间扭曲自身周围电子信号的微型干扰器,捏在了手心。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冲出了家门。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化身为数字暴君,撕裂城市网络的那一刻,在他看不见的、更高维度的权力顶端,一双更冰冷、更庞大的眼睛,也已经悄然睁开,并用一种近乎于漠然的姿态,牢牢地锁定了,他这个闯入棋盘的、不速之客。
……
市刑侦大队总部,指挥中心。
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钢丝。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一个刺眼的、代表着最高级别入侵警报的红色漩涡,正在疯狂地旋转、扩张,像一道正在流血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队长!目标有异动!”技术员小刘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他……他疯了!他正在用一种自杀式的方式,强行攻击城市数据中心!”
陈婧的身体,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锁定着屏幕上那道代表着林默追踪路径的、蛮横的红色数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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