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没有风。
只有张文博那张被放大到极致的、毫无温度的脸,和他那句如同审判官落槌般,砸在每个人神经上的质问。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秒都流淌得无比艰难。唐飞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剧痛。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个解释、谎言、辩解在瞬间涌起,又在瞬间被自己否决。每一个念头,都像是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清晰脚印,通向那个名为“叛国”的罪证。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冷汗,已经从他的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他和陈婧的脑海里。
就在唐飞即将彻底崩溃,说出那句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我……”的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地、但无比坚定地按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
是陈婧。
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属于军人和警察的、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
“报告,张部长。”
陈婧站了起来,身姿笔挺,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场决定生死的审讯,而是一次常规的工作汇报。她的声音,冷静、专业,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瞬间挡住了那足以淹没一切的压力洪流。
“我们确实有相关情报。”
她坦然地迎向屏幕上张文博那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唐飞和林默都愣住了。他们以为陈婧会选择否认或辩解,却没想到,她选择了最危险、也最大胆的方式——承认。
“在我们复盘‘幽灵协议’对联合证券交易中心的攻击模式时,”陈婧的语速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准计算,“我们发现了一条被官方渠道忽略的、具备高度伪装性的异常数据流。这条数据流,最终指向了一个以‘苏晴’个人名义设立的、离岸慈善基金会的加密账户。”
张文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唐飞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但他毕竟是唐飞。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立刻明白了陈婧的意图。这不是自杀,这是一场豪赌!她正在用一个完美的谎言,为他们那次见不得光的“违规行动”,披上一件“合规”的外衣!
电光火石之间,唐飞已经跟上了陈婧的节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残影。
“是的,部长!”他接口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技术人员发现新大陆时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兴奋,“那条数据流非常隐蔽,它利用了交易中心结算协议的一个底层后门,将自己伪装成了常规的系统冗余备份。我……我也是在整理那些被情报部标记为‘已涂黑’的废弃报告时,才从一些残留的数据碎片里,通过……通过随机矩阵和随机过程理论下的随机变量分布规律进行符合随机过程的模拟,勉强还原出了它的部分路径!”
随着他的话语,一系列半真半假的“证据”,被他行云流水般地调取出来,呈现在主屏幕上。
那些从“老船夫”那里得来的情报,被他巧妙地打碎、重组,伪装成了从官方资料的犄角旮旯里“挖掘”出来的战利品。那些复杂的、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数据图表和代码片段,在这一刻,成了他们这个谎言最坚实的壁垒。
唐飞的表演,天衣无缝。
他甚至为自己的“发现”过程,套上了一层浓厚的技术光环和些许的运气成分,这让整个故事听起来更加可信——他们之所以能发现,不是因为他们违规,而是因为他们更专业、更执着,甚至运气也更好。
陈婧负责构建谎言的骨架,唐飞则负责填充血肉和细节。一个前金牌警探,一个顶级黑客,在这一刻,爆发出了一种无需言语的、令人战栗的默契。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块拼图。
这个谎言,还需要一个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具备强大逻辑说服力的“结论”。
“正是基于这些数据,”林默的声音,如同最冷静的旁白,适时地响了起来,“我们才刚刚推断出,‘苏晴AI’的行为逻辑,已经从‘符号价值’,转向了‘情感价值’的溯源。而那个慈善基金会最大的捐赠对象,就是‘白塔孤儿院’。”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屏幕中的张文博,为这场完美的合奏,画上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休止符。
“我们判断,这个地点是下一个高危目标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正准备向您汇报。”
谎言的闭环,完成了。
他们没有否认,没有辩解,而是将一次危险的“秘密行动”,成功地包装成了一次“基于官方情报的、超越常规的深度分析”。他们甚至反客为主,将这个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秘密,变成了一个可以用来邀功的筹码。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走钢丝般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紧张与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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