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断手臂的阿九,带着仇恨的阿九,那时候还有一丝丝的爱。
所以,年少的阿九姑娘,那时候还没有变成九难师太!
“阿九……”
他总是喜欢这样唤她,声音里望着华山绝顶的云海。
可他注定不是她的。
温青青的柳叶刀削落她鬓边木芙蓉,何铁手的银镯子却在月下缠住她手腕。
镜匣最底层藏着半截断剑,剑穗上两颗东珠早褪了光华,倒衬得旁边素帕上几点褐痕愈发刺目——是袁承志中蛊毒那夜,她咬破指尖写的药方。
其实,真正让阿九姑娘变成九难师太的是温青青和袁承志。
当袁承志身边有了何铁手这个美艳的徒弟,此时又多了一个落难公主的时候,温青青彻底炸了!
此时的袁承志,无时无刻都被吃醋的温青青弄得焦头烂额。
最终,温青青以退为进,负气出走。
袁承志追妻心切,绝尘而去。
是的,在袁承志的心中,温青青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袁承志把阿九托付给木桑道人。
临走前,阿九姑娘却对少年说,自己等他十年。
如果少年想明白或者要回头,她会等他。
谁曾想,这一别,便是永恒!
二十三年了,终究未能一见。
当初得知袁承志带着温青青,远赴海外,在渤泥国隐居的时候,阿九姑娘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美好也就覆灭了。
剩下的,只有灰和黑的仇恨颜色。
但阿九还是认真的履行自己的诺言,等了十年。
十年之期,阿九等不到那个曾经的少年回来,最终削发为尼。
江湖上从此没有了长平公主和阿九,却多了天下武功第一的九难师太和独臂神尼。
至此,那古寺的晨钟暮鼓,并未让她的内心真正平静,反而成了她复仇决心的背景音。
“邦、邦、邦、邦!”
更鼓声又响,镜面蒙上薄雾。
她以袖擦拭,却在氤氲水汽里看见九莲山雪地中蹒跚的自己。
断臂处凝着冰碴,身后拖着蜿蜒血痕,却死死攥着从李自成营帐盗来的金蛇锥。
那年她二十又三,在冰窟里发现《金蛇秘籍》残卷时狂笑三日,直到呕出鲜血才想起已三日未进粒米。
九难忽觉掌心刺痛,原是佛珠嵌进了当年握剑的老茧。
案上《楞严经》翻到“汝爱我心,我怜汝色”处,朱砂批注已晕成残红。
她想起上月截获的多铎密信,说吴三桂在昆明用缅甸翡翠雕了只断手——和他砍下的那三十八只明室宗亲右手一同供在王府祠堂。
每每读到这些字句,就宛如万箭穿心一般,让她难受,心中滴血。
鸡鸣乍起,她颤着手打开螺钿妆奁,最里层红绸包着半块和田玉佩,裂痕处沾着干涸奶渍。
这是弟弟慈炯的遗物,崇祯十七年那个浑身滚烫的婴孩,在她怀里断气时还攥着这玉佩。
后来她在五毒教地牢里熬刑,就是咬着这玉上的蟠龙纹挺过来的。
烛光摇曳,将九难师太的身影在墙上拉得老长,随着火苗的跳动,影子也微微晃动,显得愈发孤寂。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断臂处,那里空荡荡的,仿佛是命运对她的无情嘲讽。
曾经的金枝玉叶,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的境地,失去了国家,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青春和爱情。
“呼呼……”
窗棂忽被疾风撞开,窗外风起,突然下起了暴雨,裹着玉兰花瓣扑在梳妆台上。
九难师太起身关窗时瞥见香案下的乌木匣,羊皮卷在雷光中泛起血色。
那里头锁着阿珂与阿琪的身世。
烛芯爆开一朵灯花,九难师太仿佛在镜中忽然浮现阿珂熟睡的脸庞。
那孩子总在梦里唤娘亲,睫毛上沾的月光与陈圆圆当年在田贵妃寝宫弹琵琶时一模一样。
九难摸索着梳篦边缘的莲花纹,想起上月替阿珂篦头时扯落的青丝。
此刻正和袁承志赠的犀角簪收在一处——就像那年温青青将她们的发丝结在一处投入丹炉,说要炼锁心蛊。
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雨势渐弱,檐角开始滴答作响。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徒弟——阿琪和阿珂。
这两个孩子,是她在孤独和绝望中唯一的慰藉。
她将自己的一身武艺倾囊相授,然而,她却一直隐瞒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们都是仇人的孩子。
阿琪是多尔衮的女儿,而阿珂则是李自成的女儿。
传授她们武功,甚至给她们灌输家仇国恨,目的是等她们长大之后,用自己教她们的功夫,用自己给她们的长剑,刺入她们至亲的胸膛,砍下他们的头颅!
因为她们的至亲,就是九难师太的至仇。
多尔衮已经死了,阿琪没有了作为复仇棋子的作用,但阿珂还有。
但随着阿琪与阿珂的慢慢长大,师徒也一天天变得情深。
她们终究只是无辜的孩子,自己这样做,对吗?
每当想到这个,九难师太的心中便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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