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还未在队员们的耳边完全散去,但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却早已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恐惧所取代。
返回“龙巢”的途中,机舱里,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
陈霸那只因为抬脚踹门而擦伤的膝盖,此刻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感觉不到。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团将天地都照得亮如白昼的,毁灭性的火球。
如果……
如果不是林锐那句匪夷所-思的命令,他们现在,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他们的敌人,不再是那些可以用子弹和匕首去解决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匪徒。
而是一个,隐藏在他们身后,隐藏在他们最信任的指挥体系中,一个戴着和善面具,却随时准备将他们送入地狱的……“自己人”。
这种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令人绝望。
……
“龙巢”的最高级别战情分析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林锐站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面无表情。他的身后,是“龙牙”小组的所有成员,以及脸色铁青的总教官石山。
他们的对面,是闻讯赶来的,军区联合调查组。
而端坐在调查组正中央的,正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刘振国副参谋长。
“……情况就是这样。”林锐的汇报,简洁而又冰冷,他隐去了所有关于“B计划”和内鬼的猜测,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事实,“我们在抵达预定攻击点后,察觉到异常,并在撤离过程中,遭遇了敌人预设的,威力巨大的遥控爆炸陷阱。任务,失败。”
“失败?”刘副参谋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手中的那支钢笔,却被他重重地,顿在了桌面上,“林锐上尉,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双隐藏在老花镜后的锐利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地盯着林锐。
“我亲自为你们‘优化’的,一个理论上成功率超过90%的‘完美’计划!你们全员装备着我国最顶尖的单兵武器!结果,你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差点被人一锅端了?”
“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股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狠狠地压在了“龙牙”小组每个人的肩上!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明知故问的羞辱!
“报告首长!”陈霸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刘副参谋长,“那不是我们的问题!是……”
“住口!”石山冰冷的声音,及时地制止了他,“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陈霸的身体一僵,他看了一眼石山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林锐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侧脸,最终,他只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狠狠地,咽回了肚子里。
“石山。”刘副参谋长的目光,转向了石山,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失望”与“痛心”。
“我知道你很看重这支年轻的队伍,很看重这个林锐。但是,慈不掌兵!年轻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还不敢承认,反而试图为自己的无能,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我看,‘龙牙’小组,是不是成立得太仓促了?他们的实战经验,他们的心理素质,是否真的足以承担起‘苍龙’最锋利尖刀的重任?”
“我建议,暂时中止‘龙牙’小组的所有外部任务!让他们……好好地,在基地里,进行一次深刻的‘反省’和‘再学习’!”
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合情合理”。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龙牙”小组的心脏!
中止任务?
进行反省?
这等同于,将他们这支刚刚才用鲜血铸就了荣耀的王牌之师,彻底打入冷宫!等同于,否定了他们所有的功绩和牺牲!
而他们,却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因为,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他们的身上!
会议,不欢而散。
当刘副参谋长那威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整个战情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队员们,一个个如同斗败的公鸡,垂着头,那股刚刚才在血与火中凝聚起来的滔天战意,被这无形的,来自内部的“软刀子”,割得支离破碎。
“妈的!”陈霸再也无法抑制,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枭那张一向冷静的脸上,也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迷茫与无力,“那个‘画皮’,躲在暗处。他可以利用他的权力和地位,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置我们于死地。而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们就像一群被绑住了手脚的拳击手,只能被动地,一次又一次地,挨打。”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滋生。
他们现在,甚至不敢再相信任何一份来自上级的情报,不敢再执行任何一个看似“完美”的命令。
因为,那每一张纸,每一个字,都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催命符。
就在这片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绝望氛围中。
林锐,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石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沮丧与退缩,反而,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报告总教官。”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将所有人的心神,从绝望的边缘,强行拽了回来。
“既然,我们找不到那只躲在暗处的老鼠。”
“那我们就……”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在与魔鬼交易般的弧度。
“——把他,‘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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