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李牧便根据村长的指引,来到了村东那口废弃的古井旁。
青石井沿上布满了干涸的苔藓与裂纹,诉说着被遗忘的岁月,井口被几块腐朽的木板虚掩着,缝隙中透出阴冷潮湿的气息。
让李牧心头一紧的是,井边还站着一个人。
邻居王大叔,老王。
那个平日里最爱在村口跟人说笑的铁匠,此刻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雕,默默地站在井边,双眼无神地盯着黑洞洞的井口,对李牧的到来和呼唤毫无反应。
李牧体内的药力已经快要散尽,“灵视”变得极度微弱,他拼命地眨着眼,才勉强分辨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息,正从王大叔的头顶缓缓溢出,像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着,慢悠悠地飘落、消散在井口深处。
这景象让他不寒而栗。
“我就知道这里有古怪!”一个亢奋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格物真人不知从哪片草丛里钻了出来,手里不再是那些精密的仪器,而是一排绑在一起的竹筒。
他小心翼翼地拧上其中一个竹筒的盖子,煞有介事地对李牧说:“我正在收集不同时段的‘空间曲率样本’,这井边的空气,样本价值极高!”
说着,他又从道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绳,绳子末端绑着一块黑乎乎的磁石,像模像样地垂入井口进行“探测”。
“啧啧,强烈的‘负熵场’!虽然贫道的理论尚不完善,但可以断定,这里存在一个扭曲的能量核心。”格物真人收回绳子,严肃地做出结论,“而且根据我的初步观察,夜晚的场效应,比白天要强盛数倍!”
他后半句话的判断,提醒了李牧。
李牧没有理会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道士,转身返回村子,越往村中心走,他心里的压抑感就越重。
道路上,村民们的行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有人在反复擦拭一扇本就干净得能映出人影的木门,擦了又擦,神情专注而麻木,有人则蹲在墙角,对着一块青苔喃喃自语,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的生灵交谈。
更让李牧感到窒息的,是他们的态度。
当他走过时,那些往日会热情地塞给他一颗野果的大婶,如今却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他的目光。
几个正在闲聊的妇人一看到他,立刻噤声散去,他路过一家院门,那扇门在他走近时“砰”的一声,被从里面猛地关上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整个世界孤立的感觉,像冰冷的井水,浸透了李牧的心。
就在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村口大榕树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
“小牧。”
是说书先生,他依旧坐在老地方,双目虽盲,但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却准确地朝向了李牧。
“过来坐坐。”他说。
李牧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村子的‘调子’乱了。”说书先生没有问他遇到了什么,只是幽幽地开口,“有些音,不该响的响了,该响的,却都哑了。孩子,你是不是去了东边的古井?”
李牧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对方看不见,又低声应了句:“是。”
“唉……”说书先生叹了口气,干枯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那口井,邪门。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一个早就没人信的传说——‘井下有耳,莫说心事’。据说对着那井口说心里话,魂儿就会被井里的东西听了去,偷了走。”
井下有耳……李牧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的交谈被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打断,村长家的长工正跑遍全村,通知所有人去广场集合。
傍晚时分,村庄广场上挤满了人,村民们脸上带着不安和疑惑,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
村长拄着他的兽骨拐杖,缓缓走到广场中央。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口上,嘈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村长浑浊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古老律法的语气,宣布了那条铁律:
“从今晚起,天黑之后,家家闭户,任何人不得出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禁令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池塘,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恐慌与骚动在人群中蔓延。
“这是为啥啊村长?”“是山里的野兽又下来了吗?”“出什么事了?”
格物真人在人群中不合时宜地高高举手,大声提问:“敢问村长,贫道因学术研究需要,可否申请‘夜间科研豁免权’?我保证只在安全区域活动!”
村长没有回答,只是投去一个冰冷刺骨的眼神,格物真人脖子一缩,讪讪地放下了手。
李牧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邻居王大叔在骚动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地上前扶住,入手只觉对方的手臂冰冷异常,像是握着一块冬日的石头。
王大叔转过头,眼神涣散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那声音很轻,像是醉汉的胡话,但那古怪的音调,却让李牧的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入夜,李牧独自回到家中,内心沉重如铅。
黄昏时分,那残存的“灵视”能力终于彻底消失,世界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但这“正常”反而让他更加不安,仿佛一层能洞悉危险的薄纱被揭去,将他赤裸地暴露在未知的威胁之下。
他仔细地锁好了门窗,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异响。
声音来自隔壁,王大叔家。
那是一种很轻微、却又很持续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不紧不慢地刮擦着坚硬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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