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道人狼狈逃走后,禁闭洞窟内重归死寂。
先前那场荒诞的闹剧,仿佛只是漫长绝望中的一段插曲。
但它留下的情报,却像一束微光,照亮了漆黑的死胡同。
李牧在经历了高度亢奋的疯癫状态后,精神的潮水迅速退去,一股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便沉沉睡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李岁却毫无睡意。
她盘膝坐在侧室中央,那枚布满裂纹的理智晶石悬浮在她面前,散发着清冷而微弱的光芒。
她没有去整理关于“道诡异仙”的情报,而是像一个最严谨的棋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与千幻道人的整场交锋。
她分析的不是千幻道人说了什么,而是他“如何说”。
他每一个眼神的闪烁,每一句谎言的逻辑构建,每一个试图操控人心的微小陷阱……
这些在旁人看来毫无意义的细节,在她眼中,都是可以被拆解、分析的数据流。
她试图理解这种“以假乱真”的力量,其内在的结构究竟是什么。
她的思绪,最终反复停留在了那句核心的骗术上。
“调和阴阳,疏通引导,而非强行镇压。”
这句话本身空洞无比,是最低劣的江湖套话。
在过去的任何时候,李岁都会将其判定为“无效信息”并直接过滤。
但此刻,这句话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她反复的琢磨下,猛地撬开了她一直以来用逻辑焊死的思维枷锁。
一直以来,她的方案,无论是“净化”,还是“压制”,其本质都是“对抗”。
她试图用自己所代表的“理”之秩序,去消灭李牧体内“疯”的混乱。
她犯了一个和千幻道人截然相反,但本质却相同的错误。
骗子试图用虚假的秩序去吞噬真实的混乱。
而她,试图用一种真实的秩序去抹除另一种真实。
“疏导……引导……”
李岁豁然开朗。
她激动地伸出手指,以理之力为笔,在空中飞速构建出一幅全新的、远比之前复杂百倍的数据模型。
这一次,模型的核心不再是代表“分离”的壁垒,也不是代表“压制”的囚笼,而是一个又一个代表着“链接”的通路。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智性突破而产生的、轻微的战栗:
“我们缺少的不是能量,也不是平衡的技巧……我们缺少一个‘结’。”
“一个能让水与火同时被绑在一起,既能相互制约、又能共同发力的‘绳结’!”
就在她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角落里熟睡的李牧似乎感受到了她精神世界的剧烈波动,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绑起来……对……绑起来才不会乱跑……”
这句毫无逻辑的梦话,却如同一道天启,与李岁刚刚推演出的结论不谋而合。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清冷的月光透过洞窟顶部的缝隙洒下,照亮了李牧安静的睡颜。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了清醒时的疏离,也没有了疯癫时的狂乱,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牧童。
李岁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数秒,那双永远平静如深渊的黑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欣赏与无奈的……笑意。
李牧醒来时,洞窟里依旧昏暗。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被抽空后的酸软。
侧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那枚悬浮的理智晶石,清冷的光辉下,李岁盘膝而坐,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白玉雕塑。
她的面前,是凭空勾勒出的一幅崭新的功法图。
它比之前任何一版都复杂,无数条纤细的能量通路如蛛网般交织,却又在最核心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刺眼的空白节点。
李岁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苏醒,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空白,深邃的黑眸中,倒映着整个模型的运转与崩溃,一遍又一遍。
“在看什么?”
李牧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岁的视线缓缓从功法图上移开,转向他,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在想一个‘结’。”
她向他解释了自己从千幻道人的骗术中得到的灵感——疏导与链接,而非镇压与对抗。
“神王骨与疯神血,就像水与火。
我之前的思路,是建一堵墙把它们隔开,结果墙塌了。
后来想用冰把火冻住,结果冰也融化了。”
李岁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那幅复杂的功法图随之旋转。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根绳子,把它们绑在一起。
一个能让它们既相互制约,又无法挣脱的‘绳结’。”
李牧听得半懂不懂,他挠了挠头,只抓住了最核心的那个词。
“绑起来?”
他想起了梦里那句含糊的呓语,点了点头。
“行啊,我支持你。
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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