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李牧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醒来。
神魂被撕裂的剧痛依旧盘踞在脑海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躺在身旁、同样气息微弱的李岁。
计策穷尽,身心俱疲。
两人背靠着背,在这片死寂的舞台上,陷入了沉默的对峙。不是与对方,而是与那无所不在的、名为绝望的敌人。
就在此时,那环绕他们的“扭曲旋律”悄然发生了改变。
它不再是狂暴的精神冲击,不再是宏大的信息洪流,而是化作了无声的、浸入骨髓的细雨,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们记忆的最深处。
李牧的视线开始模糊。
眼前的李岁,那张苍白而坚毅的脸庞,正一点点扭曲、变形。她身上的素白长裙,化作了静滞庭院中那身象征着绝对秩序的圣女祭袍。她的眼神,也变得冰冷、陌生,充满了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围的环境在悄然变换。纯黑的晶石舞台,变成了那个将他囚禁的、冰冷的隔离洞窟。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那是李岁的声音,却又不是她的声音:“样本‘混沌-01’,污染指数已超出阈值,根据《静滞法典》,对你执行最终‘净化’。”
幻觉?
不,这不是幻觉。李牧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比真实的愤怒与背叛感。他记起来了,她从来就没信过自己!她只是想研究他,利用他,最终清除他!
与此同时,在李岁的眼中,世界也呈现出另一番可怖的景象。
对面的李牧,面容变得狰狞可怖,身上疯神血那混乱狂暴的气息毫无节制地暴涨。在他的背后,九个形态各异、散发着滔天疯意的老者虚影,正狞笑着凝视着她。
“理智?”眼前的李牧咧开嘴,发出了癫狂的笑声,“不过是风暴中心那点可怜的烛火,是这顿盛宴里,最好吃的点心罢了!”
他成了毁灭她所有秩序的终极疯狂,是她毕生所对抗的、最纯粹的灾厄。
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份不加掩饰的、极致的恶意。
被篡改的记忆,化作了最锋利的言语刀刃。
“你和那个叫石心的石头疙瘩一样,从来就没信过我!”李牧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的暴怒。
李岁则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是彻骨的寒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诅咒!一切混乱的源头!”
扭曲的记忆与现实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彻底推向了崩溃的悬崖。
杀意,在沉默中沸腾。
李牧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剔骨刀,那看似生锈的刀锋之上,再次萦绕起一缕能割裂万物的“裂界”微光。
而在他对面,李岁也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理之力,在指尖化为一枚无形的、足以穿透神魂的“逻辑之刺”,精准地对准了李牧的眉心。
他们成了彼此的死敌。
就在两人即将同时发出这致命一击的瞬间——
李牧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了李岁抬起的手腕。
在那里,有一丝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那是之前,她为他包扎伤口时不小心沾上的。
与此同时,一股混合着青草、泥土与淡淡血腥的、无比熟悉的气息,也钻入了李岁的鼻腔。这不是幻觉能够伪造的味道,是独属于眼前这个人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这两个超越了逻辑、超越了记忆、铭刻在本能最深处的锚点,让两人心中那座由仇恨构筑的坚固幻象,同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们的杀意,出现了瞬间的动摇。
那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宛如冰封万载的湖面,终于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铭刻于本能深处的熟悉感,与被强行植入的记忆,在两人识海中掀起了狂涛骇浪。那滴早已干涸的血,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李牧的视线;那缕混杂着草木与铁锈的气息,此刻却如尖针般刺穿着李岁的认知。
剧烈的头痛轰然炸开,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魂灵,正在颅内疯狂厮杀。
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扭曲、破碎。
李牧眼中的“圣女”,那身威严的祭袍如剥落的墙皮般寸寸碎裂,露出了底下熟悉的素白长裙。而李岁眼中的“疯魔”,那狰狞的面容也如潮水般褪去,变回了那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不对……”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幻象在崩溃,但那股由篡改记忆催生出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却如跗骨之蛆,依旧死死缠绕着他们的心神,催促着他们完成那致命的一击。
“噗!”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猛然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如一道闪电,撕裂了精神世界最后的迷雾。
当!
李牧手中的剔骨刀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岁指尖那枚无形的“逻辑之刺”,也悄然溃散。
他们同时撤去了所有攻势,像是两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冰冷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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