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某种奇特的快进键，却又在细节处被无限拉长。林晚的身体像一片被春雨充分浸润的土地，悄然而坚定地发生着变化。孕早期的恶心与疲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日益饱满的精力，以及小腹处那不容忽视的、微微隆起的弧度。
她开始真正习惯“准妈妈”这个身份。那些曾经只是书本上的知识，如今变成了身体切实的感受。她能感觉到韧带在拉伸，身体重心在微妙地改变，甚至偶尔，在深夜极致的静谧里，她会恍惚感到一种极其轻微的、如同小鱼吐泡般的触动，转瞬即逝，让她不敢确定那是否是传说中的胎动，还是仅仅是肠胃的蠕动。但这种不确定本身，也带着一种甜蜜的期待。
周维的书房里，关于孕期的书籍旁边，开始出现《婴幼儿心理学》、《如何与新生儿互动》之类的读本。他研究的速度，似乎试图追赶林晚身体变化的速度。那个曾经在商业谈判中运筹帷幄的男人，如今会对着模拟抱婴儿的图解，笨拙地调整着自己的手臂姿势。
第二次重要的产检日到来时，空气中酝酿着一种比第一次更甚的郑重与期待。这一次，或许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甚至，如果能看出性别……
去医院的路上，周维车开得比平时更稳。林晚坐在副驾驶，手一直轻轻搭在微凸的小腹上，目光投向窗外流转的街景，心里盘旋着各种模糊的想象。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像谁多一些？
产科B超室依旧是一片昏暗，只有仪器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冰凉的耦合剂再次落在皮肤上，林晚已经不再瑟缩，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周维的手。医生移动着探头，屏幕上的图像比上一次清晰了许多，能隐约看到一个更大的孕囊，和其中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小小身影，头颅、躯干、四肢的轮廓在灰白的图像中依稀可辨。
“宝宝发育得很好，”医生一边测量着数据，一边用平稳的语调陈述，“看，这是头臀长，符合孕周……脊柱也很清晰……”
林晚和周维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跟随着医生指示的部位，每一次确认“正常”、“良好”，都让他们的心更安定一分。
就在这时，医生的动作微微一顿，探头在林晚腹部的某一处多停留了片刻。她轻轻“咦”了一声，这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检查室里被无限放大，瞬间揪住了两人的心。
周维的手猛地收紧，林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移动探头，调整着角度，屏幕上图像的截面随之变化。她的目光在屏幕上仔细逡巡，像是在确认某个重要的发现。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医生转过头，看向紧绷着的两人，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惊讶的、温和的笑容：“恭喜你们。看来不是一个宝宝。”
林晚和周维同时愣住了，没能立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医生用探头的尖端，在屏幕上点了两个紧挨着的、略有区别的影像区域，声音里带着明确的喜悦：“这里，还有一个。是同卵双胞胎。看，两个孕囊，两个胎心搏动。都很强健。”
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
这两个词像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想象、所有的预设，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重组。她下意识地看向屏幕，在医生的指引下，终于分辨出那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小小的影像。不是一个，是两个。两个独立的心跳，两个正在同时生长的生命。
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将她淹没，让她一时失语，只能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那奇迹般的景象。
周维的反应更为直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随即，那双总是沉稳深邃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骇然的狂喜与难以置信。他看看屏幕，又看看林晚，再看看屏幕，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他的手紧紧攥着林晚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那疼痛也是真实的，确认着此刻并非梦境。
“两个……？”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医生，您是说……两个？”
“是的，周先生，林女士，你们怀的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医生肯定地点头，脸上带着见惯喜悦却依旧为之动容的笑容，“目前看，两个宝宝都非常健康，指标一切正常。”
巨大的惊喜过后，是一种近乎眩晕的恍惚。林晚被周维小心翼翼地扶下检查床，手里拿着两张新鲜出炉的B超照片。这一次，照片上不再是孤单的一个光点，而是两个清晰许多的小小身影，头碰着头，蜷缩在同一个温暖的“房间”里，像两粒紧紧依偎的种子。
走出检查室，周维几乎是半搂半抱着林晚，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支撑着她有些发软的身体。两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被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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