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的梆子刚敲过,玉砚就被敲门声惊醒,他匆忙披衣起身,拉开门便见洛宫奕立在廊下。
“殿下。”洛宫奕声音压得极低,“李府别院寅时三刻换防,我们早些去查看吧。”
“稍等片刻。”玉砚点头,用冷水抹了把脸。
黑衣是洛宫奕准备的,袖口和裤脚都收得紧,大腿处却特意放宽了些,前两日骑马磨破的腿根还没好全。
“能走么?”洛宫奕目光落在他微跛的右腿上。
玉砚抿唇点头,却见对方蹲下身,手指在他膝弯处轻轻一按。
酸痛立刻窜上来,他险些站不稳,被洛宫奕扶住手肘。
“得罪。”洛宫奕解下腰间水囊,倒出些药酒搓热掌心,隔着衣料按上他大腿淤青处。
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够化开淤血。
出狄府时天还黑着。
洛宫奕走在前头,每过拐角都要停下等玉砚跟上。
郊外别墅藏在枫林深处。
两人伏在土坡后观察,只见朱红大门外站着八名佩刀侍卫,墙头还有弓箭手巡逻。洛宫奕从怀中取出布防图,是狄家小少爷昨夜送来的,别院的设计是由狄家的师傅一手负责的。
“西墙有狗洞。”洛宫奕用气音说,“但殿下...”
“我能行。”玉砚攥紧袖口。他自幼在寺庙长大,钻过不少狭窄的佛龛后室。
狗洞被杂草掩着,边缘还沾着新鲜泥印。
洛宫奕先钻过去接应,玉砚却被突出的树根勾住了腰带。
黑暗中伸来一只手,精准地解开玉带扣,又在他滑进来的瞬间重新系好,玉砚顾不得害羞,快步跟着走。
院内假山正好遮住月光。
洛宫奕忽然按住他肩膀,两人紧贴着山石不动,十步外有个侍卫提着灯笼经过,靴底碾碎枯枝的声音清晰可闻。
“地窖入口在荷花池下,殿下请随我来。”洛宫奕在他耳边低语,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薄在玉砚的耳朵上,他缩了缩脖子,跟着洛宫奕沿游廊阴影移动。
荷花池早已干涸,石板背面刻着古怪纹路,像是某种机关。洛宫奕眉头一皱,迅速抱着他滚到旁边。
三支弩箭擦着发梢钉进身后槐树。
“殿下别碰任何金属部件。”洛宫奕声音发紧,手指快速地摩挲着玉砚腕骨,焦急的确认他完好。
地道比想象中宽敞,但霉味呛得玉砚直咳嗽,洛宫奕解下帕子递给他,上面还带着沉水香的气息,让玉砚好受了许多。
“有光。”玉砚突然拽住洛宫奕衣角。前方拐角处透出微弱烛火,伴随着算盘珠子的脆响。
洛宫奕将他推到石壁凹陷处,自己闪身到另一侧。
脚步声越来越近,灯笼的光圈里出现个师爷模样的人,正低头核对账本。玉砚屏住呼吸,却不防袖中匕首滑出来,“当啷”一声砸在青砖上。
“谁在那里?”师爷猛地抬头。
洛宫奕箭步上前,一个手刀劈在他颈侧。账本落地的瞬间,玉砚扑过去接住,膝盖重重磕在砖面上。
“疼不疼?”洛宫奕单手拎起昏迷的师爷,另只手去扶玉砚。
玉砚摇头,翻开账本的手指却在抖。最新那页记着:“十月廿三,收周记粮行白银六千两,抵东郊良田二百亩。”墨迹还没干透。
主厅的奢华令玉砚倒吸凉气。整块和田玉雕的屏风后,摆着套纯金打造的茶具。洛宫奕却盯着多宝阁上的密格,那里放着本蓝皮册子。
“漕运账。”他快速翻阅,眉头越皱越紧,“今年截留的军粮比去年多三成。”
玉砚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铜锣声。洛宫奕一把将他拉到立柱后,账册塞进自己前襟。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高喊:“有贼人闯地窖!”
“走水了!”洛宫奕突然朝反方向大喊,同时踢翻烛台。火苗窜上纱帐的瞬间,他揽住玉砚的腰冲向侧门。
浓烟中玉砚被呛得睁不开眼,全靠腰间那只手臂指引方向。
突然有侍卫拦路,洛宫奕抬脚将人踹进火堆,反手掷出的匕首钉住另一人衣袖。
“殿下闭眼。”洛宫奕蒙住他眼睛跃过一具尸体。掌心温热干燥,仿佛那些血腥都与玉砚无关。
他们从池塘暗流逃出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玉砚衣服下摆全湿了,冷得打颤,洛宫奕解下外袍裹住他。
“账册...”玉砚从怀里掏出本湿透的小册子,是趁乱从书房顺的。
洛宫奕怔了怔,忽然低笑出声。
原来他的小殿下也会偷梁换柱。
可数百名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
洛宫奕反手将玉砚推向小径,力道刚好让他站稳又不容拒绝。“走!”他低喝一声,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玉砚踉跄两步,攥紧怀中账册:“我不能!”
“殿下。”洛宫奕突然笑了,剑尖划过青石迸出火星,“您见过我在校场一挑三十的样子。”他说话时甚至没回头,反手格开两支冷箭,箭矢叮当落地声里混着他从容的嗓音:“您在这儿,我反倒要分心看顾,你快去给我搬救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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