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海楼雅间内敲定了“跑腿行”的大致章程,玉砚与华清延皆是心情舒畅,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也一扫而空。
两人又就着清茶讨论了些细节,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已然彻底暗沉下来,细密的雪末再次纷纷扬扬地洒落,将傍晚的京城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朦胧之中。
玉砚与华清延一同走下茶楼,刚踏出温暖的门厅,凛冽的寒风便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激得玉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今日出门匆忙,竟忘了带斗篷,此刻只着一件略显单薄的朝服常袍,在这雪夜里顿时觉得寒意刺骨。
然而,比寒风更先攫住他注意力的,是茶楼门前那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
洛宫奕不知已在雪中站立了多久,肩头与发顶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沫。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玉砚与华清延并肩而出时,瞬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芒。
玉砚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这尊煞神……又是谁惹他不快了?
华清延也看到了洛宫奕,连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下官见过洛将军。”
洛宫奕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玉砚身上,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殿下和华大人还真是……公务繁忙,形影不离。”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寒暄,但那微微拖长的尾调和“形影不离”四个字,怎么听都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玉砚一听这语气,眉头便蹙了起来。又来了,这醋坛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
“将军莫要胡说,我与华大人方才是在商议流民安置的正事,并非闲谈。”
他不想在此多作纠缠,尤其是不愿在百姓面前流露出任何与洛宫奕关系匪浅的迹象,便急着想走,“天色已晚,雪又大了,将军也请早些回府吧。”
说着,他便要抬步往瑞王府的方向走去。
华清延见状,自然也跟上一步,准备尽臣子之谊,送殿下回府。
然而,洛宫奕却不动声色地横移一步,恰好拦在了玉砚与华清延之间,阻断了华清延紧随其后的路径。
他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随意调整了一下站姿。
玉砚并未察觉身后这细微的较量,只是自顾自埋头往前走了一步。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腕上,冻得他一个激灵,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瑟缩起来。
洛宫奕立刻大步跟上,与玉砚并肩而行,同时侧过头,对被他稍稍挡在后面的华清延抛出一句话,语气不容置疑:
“华大人请回吧。本将军与殿下府邸相邻,顺路送殿下回去即可,不劳华大人远送了。”
华清延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他看看洛宫奕,又看看前方兀自走着的瑞王,虽觉将军此举有些突兀,但想着两人确实住得近,由将军护送倒也合理,便拱手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将军了。殿下,下官告退。”
洛宫奕听得那句“有劳将军”,心里更是憋闷得厉害——他的殿下,何时需要旁人来“有劳”自己照顾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何须外人来拜托?
他强压下不快,只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华大人也请回吧。雪夜路滑,当心……家中晾晒的衣物未曾收取,被雪浸湿了。”这话表面是关心,实则暗含讥讽,让他管好自己家的事,少来掺和。
华清延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只觉得这位洛将军今日格外古怪,平日虽冷淡,却也不会如此阴阳怪气。
他面上不动声色,再次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玉砚走在前面,听着两人对话,只觉得尴尬无比,连忙回头打圆场:
“二位都请回吧!真的不必相送,就这么几步路,我认得……”话未说完,一阵冷风卷着雪吹来,他又是一个哆嗦。
洛宫奕见他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白,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玄黑色毛皮大氅,不容分说地披在了玉砚肩上,仔细地将带子系好,用宽大的氅衣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带着体温和独属于洛宫奕气息的暖意瞬间驱散了寒冷。
玉砚脸颊一红,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低声道:“你……外面呢!注意些,保持距离!”
洛宫奕看着他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和那羞恼的模样,心中既心疼又无奈,只得强压下想将人直接搂进怀里的冲动,依言稍稍退后了半步,与他保持着一个看似正常、却依旧能随时护住他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愈下愈大的雪夜中。
玄黑的大氅将玉砚裹得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走在前方;而仅着朝服的洛宫奕则跟在一步之后,目光始终牢牢锁着前方那抹身影。
玉砚裹着那件过于宽大的玄黑大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的街道上,洛宫奕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四周行人稀少,唯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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